宁长青佝偻着腰僵硬地转了身,额上沁出些汗珠来。
他不太明白。
季麟哥,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这种感觉,让他幸福地几乎要登时昏倒。
宁长青不敢走动,生怕露出□□的突出,站在原地详装着定了会神,这才慢吞吞地回了营帐。
中午的时候,江季麟手下的人跟着徐清走了一趟那条通往南昌的小路,确定无误后,回来没多久徐清便有了攻南昌的计策。
徐清的意思,是让宁长青装作耐心尽失的样子退兵,那白启明这么多日任宁长青叫战不出为的就是消磨宁长青的耐心,如此一来,他看到宁长青退兵必会发兵追击截队后粮草车仗,而此时便可派一队将士百姓装扮从小路入南昌,而宁长青可提前设伏,在徐清截车仗时拍马而出,缠住白启明正面交锋,白启明必不是宁长青的对手,如此一来便会仓皇撤回南昌,到时里应外合,将白启明并南昌城一举拿下。
只是愁在,这率军从小道入南昌者,该派何人去好?
十天前,江季麟还没来得时候,宁长青便把李九良派到益州主持大局,徐小水又人在奈临,这人选还真一时间无从下手。
与白启明正面交锋的需是个能压住他的,非宁长青不可,而那带兵潜入南昌的,自然也需武艺高强灵活变通。
宁长青蹙眉思索间,江季麟站了出来。
“我可以去。”
第一个出声反对的是徐清:“程大人说笑了,您是贵客,怎可赴如今危行?”
江季麟淡笑:“秦麟合作,下官的职责,本就是尽力助宁将军一笔。”
宁长青屏退了众人,皱眉摇头:“季麟哥,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江季麟并不妥协:“你攻不下南昌,到头来还得拖累我,快些攻下来,于你我都有利无弊。况且……”
他瞥了眼宁长青,止住了他还未脱口的阻劝:“我很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此行非去不可。
那个白启明,和他有过两面之缘,他倒还想看看,白启明,可认得他?
江季麟打定的主意,没有人能劝的动,宁长青认识他多年,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若是季麟哥一定要去,务必千万小心。”宁长青看着他,眼里的担忧毫不掩饰。
江季麟负手而立,微微偏了下头,好笑道:“你不该担心我,甚少有人,能从我手里到好去,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我听过,那个白启明是员猛将,且行事谨慎沉稳,否则也不会让我吃了这么多天的闭门羹。”宁长青并不十分在意,“但我有的是信心将他擒杀!”
“你只晓得杀?”江季麟嗤笑摇头。
宁长青愣道:“不杀了做什么?”
“自己手下无几个虎将,也不晓得劝降几个,只知道杀,如此狂傲早晚吃亏!”江季麟的语气毫不客气,却处处透着教诲之意。
宁长青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面庞透着绯红,讷讷道:“季麟哥教训的是,我会想办法的。”
“我瞧着徐清还有话对你说,但忌惮着我没有细说。”江季麟又抱了臂,洒脱自如地朝营帐外走,“我估摸着他会阻止这事,交给你了。”
他说完此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
宁长青瞧着他背影,轻叹了一声,怅然若失。
季麟哥分明处处想着自己的,怎得就是不肯承认……
果如江季麟所料,徐清说了许多,话里话外都是劝着宁长青不要太信任江季麟,还试探着二人的关系。
宁长青近日来心情大好,难得耐着性子与他说了几句,徐清劝了一会,见宁长青坚持己见,又隐隐透出些不耐来,只得止了话头退了出去。
时间正是午后,太阳高悬,阳光有些刺眼。
徐清脸色有些僵,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比江季麟还要年长几岁,前半生抱负不尽,郁郁寡欢,直到被宁长青奉为座上之宾才找回了年轻时挥斥方遒的豪劲,可这几日,却愈来愈觉得有心无力,心中忐忑。
除却这个秦使身后的人是江季麟,是秦国外,还有一事,让他夜不能寐。
这个程显,给他一种很微妙的熟悉感,他似乎,以前就在哪里见过。
可徐清怎么也想不起来。
当下之计,只能静观其变。
徐清长叹了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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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将军,探子来报,说是宁长青这几日愈发失了耐心,早晨又鞭打了几个兵卒。”
白启明听着军报,抚须而笑:“好!好!好!本将要的便是如此,传令,继续探!”
“是!”
接下来的几日,白启明收到的消息俱是宁长青越发失了耐心的冲动之举。
第五日的时候,探子来报,宁长青准备连夜退军!
“时机到了!”白启明抚掌大笑,“天助我也,宁长青黄口小儿,果然不足为惧!”
“传令!着一千兵马饮食粮草,整顿歇息,今晚随本将出城!”
“是!”
夜半时分。
白启明领军出了城,秘行了几里便瞧见了宁长青正在撤退的大军。白启明本就打着截军尾车仗抢夺粮草的打算,遂埋伏在暗处待装着粮草的车经过时这才发起突袭。
伏军来的突然而猛烈,麟军一时不察,运送粮草的车仗不多时便被截了。
白启明大喜,也不贪多,传了令便要撤军。
刚刚转过一个林子,突然暗处闯出一支伏军来,高举着火把喊杀冲天。
齐军瞬间被冲散开来,白启明大惊,忙定神瞧了一眼火把中高坐在马上的人。
身材魁梧,面目英挺,手持两柄铁锤。
可不正是宁长青!
中计了!
“撤!”白启明高喊着,“莫慌,边打边撤!”
他边喊着,便举起□□和径直冲过来的宁长青对敌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白启明便晓得自己不是宁长青对手,丢了个幌子拍马便走,宁长青在身后紧追不舍。
从埋伏地一路仓皇逃到南昌城外,白启明的一千轻骑已为数不多。
他气的咬牙,却也只能暂退南昌,只得一路逃窜了回来。
“城门!”
“开城门!”
离城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白启明将举着旗高喊。
城门不多时便开了,可与此同时,城楼上高高坠下一人来,青甲长披,镶金精铜护心镜,“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鲜血四溅。
白启明登时愣住。
那是…..守城的副将!!
他下意识得抬眸,城楼上站着一人,火把的光亮照清了他的面孔。
白启明浑身一颤,差点栽下马去。
江铭??!!
第72章 此情,无关风月(1)
江季麟高站在城楼上,和城楼下追击而来的宁长青眼神交汇在一起。
火光中的他面目似乎比平日要柔和些,晶黑的眸子里泛着阵阵暖意。
宁长青一抬眼便看到了他,心里觉得无比安宁,忍不住挥起右手的铁锤像他挥锤示意。
江季麟:“.…..”
算了,他就不该对宁长青有个好脸色——一给好脸就犯傻。
两人里应外合,宁长青很快便活捉了白启明,攻进了南昌城。主将被伏,副将身死,南昌城守军就像一盘散沙窜逃了一半,降了一半。
投降倒也是一桩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一年国土骤然分裂,纵然三国将士各为主谋走着不同的道,但终究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国同仁,这战场上对敌,冷不丁还碰到个熟人。
更何况,宁长青虽战场上恶名在外,但却从不杀降兵,每每攻下一座城池皆时约法三章,从未出过欺压屠杀的事。这老百姓过日子,要的不过是“安宁”二字,说白了,只要日子过得好,根本就不在乎上位者是谁。
宁长青活捉了白启明,接下来打的便是劝降的主意。
“你打算直接劝降?”江季麟刚洗完澡,换了沾血的衣服,穿了一身干净清爽的中衣,一出屏风便看到宁长青坐在桌案前苦思冥想。
宁长青转头一瞧江季麟脸便红了,心里抓着痒后悔,早知道季麟哥在沐浴便早些来了……
“问你话呢?”江季麟扔了干净的布给宁长青,“替我绞干头发。”
他说着,顺势坐在宁长青旁边,转了身子把湿漉漉的发丝对着宁长青。
宁长青惊喜地拿起白布,眼里闪着光亮,轻手轻脚地抓着江季麟的发擦:“我也不知道如何劝降,正在想法子。”
“没想到?”江季麟猜也不用猜便晓得。
宁长青点头,又想到江季麟看不到,忙开口:“没有。”
“我就晓得,你从来都不擅长探人性子和短处。”江季麟微微转身,眉目如画,“我教你一个法子。”
宁长青看呆了,讷讷地应:“什么法子?”
“这世上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只不过对有的人而言,尊严和名誉比生命重要而已,倘若给了他尊严和名誉,那这死,他便怕了。”江季麟冷笑,“白启明是个固执倔强的,硬来他只会宁死不屈。然而事实上,这世上的宁死不屈不过都是凭着一时之气,经得起一遭,却难经得起两三遭。你大可假意要杀他,让他在鬼门关晃一圈感受感受那滋味,再以被其气节折服为借口,以礼相待,奉其为坐上之宾,给他足够的尊严和名誉,那时,他自然会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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