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鲤一张脸被强硬抬起,明晃晃烛火映照下,所有神情毫无藏匿之地,嘴唇蠕动片刻,沈鲤才道:“是,我知道错了。还望沈爷开恩。”
沈越闻言,才松开手:“知道就好。”似乎良心发现于心不忍,又出手替沈鲤将衣领整理好,接着道,“做好你的分内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分内事是什么,除了替沈越打理工作、处理生活琐事,还有充当他偷|情的玩物?这些质问,沈鲤的理智回来,不会问出口了。但一想到自己爱得毫无保留,至今无家无舍,却落得如此下场,千滋百味涌上心头,一时眼眶发干,又痒又涩,却不是流泪的冲动,
沈鲤又恢复这几日的行尸走肉状态,沈越离去时,不忘送他走出院门,跟他告别。
回到屋里,呆坐不知多时才回过神,发现沈越离去如此之久,引章竟然还没有回来,一时奇怪,便起了身去寻人。
此刻还是清晨,府内除了鸟鸣之外无他杂音,小样儿小玩意以及他们的儿儿女女一见了沈鲤就叫得欢腾。沈鲤才想起没给他们添食换水,本想勉为其过去打理,可一站到小样儿小玩意的笼子下,方才干涩的眼眶霎时湿润了。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罢!罢!罢!
沈越去了,此刻只要稍微靠近、联想到与他有关的点滴,就会忍不住流泪的冲动。还是让引章去收拾吧。
才到了偏房,就隐隐听得啜泣声,沈鲤一惊,连忙推门进去,果然,引章赤着一双脚,正抱着膝盖在地上流泪。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红肿成两颗水蜜桃了。
时值倒春寒,地板冰冷,沈鲤忙过去一把抱起丫头,将人放在榻上,行动间触到姑娘手背,顿觉冰凉,忙取了暖炉塞进姑娘手里,又盖好被子。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入被探了探姑娘双脚,果然冰凉,便不管不顾拿双手替引章包裹住暖着。
引章这才有点反应,开始不好意思,欲要抽回脚,沈鲤却握得紧。姑娘脸红了一阵,嗫嚅道:“公子,别闹了。”
难得有值得守护的人,沈鲤一脸‘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大义凛然样,以典型直男癌腔调保证道:“姑娘,用我的暖,融化你的冷吧。”
引章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肿肿一双水蜜桃下浮起两朵绯云,羞涩道:“公子,你的手比我的脚还冷,是我在暖你吧。”
“啊?!”沈鲤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抽出手背贴上脸探探温度,再摸摸引章一双小脚,‘哦’了一声,镇定自若替姑娘掖好被角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心里却咒道‘该死的四季冰凉僵尸手’。
引章啜泣两声,才道:“公子,我都听见了。”
沈鲤吓得花容失色x2,片刻,镇定过来,道:“方才是我的错,不该顶撞了沈爷。”
“凭什么!”引章的嗓音一如既往纤细柔弱,出口却是前所未见的坚定,只听她接着道,“我们奴才出身,身为下贱,逃不了任人差使的命。但凡主子们还有一点尊重下人的意思,我们也甘愿为他们脑浆涂地了。”
脑浆涂地?什么玩意儿?联系上下文,沈鲤想了想,纠正道:“应该是‘肝脑涂地’吧。”
引章道:“随便啦,反正公子懂我意思就好。”
沈鲤:“……”沉默片刻,沈鲤才开口,“可说出来也不见得有用……”沈鲤突然觉得觉得手上一烫,吓得看过去,却是引章从被窝里抽出了手,握住自己的。沈鲤生怕冻着了人家,连忙要抽身,却让引章握紧了。
只见引章眼神迷离,似飘渺到很远的过去,嗓音却一如既往温柔,道:“以前我有心事,公子总能一眼看出,让我一定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我依着公子的话去做,果真日子好受多了。可公子对自己却从来苛刻,凡事都憋在心里。”停顿片刻,引章似下了决心,一字一句道:“以后公子难过,不要憋在心里,也对我说出来,好吗?”
沈鲤久久没答,引章着急起来,道:“我虽懦弱,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听听公子倾诉总是可以的……”
“不是。”沈鲤中断道,“我在想,咱们这样的关系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嗯?”引章侧了脑袋,一副好奇模样。
“应该叫‘相依为命’吧,你跟我,在偌大的沈府。”
引章呢喃着这个词语,咀嚼些会儿似乎才明白其中意思,对着沈鲤欣慰着笑了。
最起码,不是孤身一人了。
第34章 第 34 章
之后一个月,沈越沈鲤保持着正常来往,但沈越再没有在水无月留宿。
好容易挨到旬休,沈鲤决定向沈越告假,拿定主意便移步鹿柴,才到前院,竟然就看见沈越。只见沈越坐在一张板凳上,手中正削着苹果,一旁,田夫人正躺在躺椅上。
偶尔听引章提起,田夫人因高龄怀胎,身体反应极大,常常孕吐不止。而当下却见她神情恬淡晒着太阳,除开脸色稍差外,并无其他不妥。
冬日艳阳天,两口子晒太阳。若这是无关乎自己的一个家庭,想必自己也会为这么一幅温馨场面而感动吧。沈鲤咬了咬唇,走上前去,轻声道:“爷。”
沈越回头,眼神里有诧异,一时竟没回上话,反倒是原本闭眼的田夫人,闻声睁眼,看见来人,眉眼弯弯,甚是慈爱,道:“鲤哥儿,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那当然,为了避免伤眼,沈鲤交接工作都是在凌晨进行,那时田夫人多在安睡。其余与沈越在一起的时间,也多在官府,沈府里,二人几乎没单独相处过,彼此都在避彼此的嫌。
心里这么想,沈鲤脸上笑容却温和得近乎谄媚,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动听,道:“偶尔过来也是与沈爷议论公事,夫人没见才好,毕竟听着伤神。”
田夫人点点头。沈越接道:“这个点过来,有什么事吗?”
不过一个月,就沦落到没事就别见面的关系了,沈鲤心口酸酸,出口却平静,道:“这三天旬休,我想告假出去一趟。”
闻言,沈越也没看向沈鲤。自顾自继续手中工作,只见他刀工熟练,一整个苹果的皮削出连续完整的条状,掉到地面,放在盘里切成块,插上果签,在温水里泡了泡,才递给田夫人,接下来泡了第二块,递给沈鲤,沈鲤正要开口拒绝,沈越似早有预料,一个眼神瞪过来,吓得沈鲤乖乖接过。
见沈鲤咬了一口,沈越才问:“打算去哪儿?”
以前不爱出去,是拿这里当家,当做自己落叶之后可以回归的根,可而今自己的爱人都不再专情了,自己也就没有眷恋的理由。反正哪儿还不是流浪,倒不如按着宁献王指点,去扬州做出点属于自己的事业。突然庆幸当初情浓时也没告诉沈越跟子翀的关系,因而这点私心要瞒下还是比较容易的,斟酌片刻,沈鲤道:“就想四处走走。”
沈越明白其中缘由,软下语气:“也好,最近工作劳累,得空去散散心吧。”站起身又吩咐道,“你等我一会儿。”
田夫人见丈夫入房,突然想起什么,正要回头呼唤,可沈越却已走入房中了。田夫人只得从躺椅上撑起身子,沈鲤见她吃力,扶了一把。待夫人坐稳,回头唤了一声“甘霖”,丫头立刻跑出,问道:“夫人叫我吗?”
田夫人点点头,对甘霖吩咐道:“把上回我让你给鲤哥儿做的两套夹棉冬衣取出来。”
沈鲤一惊,不可思议道:“给我的?”
田夫人点点头,仍是一脸和善,柔声道:“往年看你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袄子,夹棉穿久了不暖,上回替阿越添衣,想着也给你做上几件。”
沈鲤既惊又喜,伴着感动,还有其他一些复杂莫名的情绪,一张巧嘴此刻再说不出好话,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谢谢夫人”。
沈越和甘霖一同出来。田夫人伸手接过甘霖的包裹,打开了道:“我鲜少出门,不知当下流行什么样式,见你平日穿得素,就选了差不多的料子,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沈鲤受宠若惊,忙道:“重要的是夫人一片心意,沈鲤感激都来不及,怎有怨言一说。”
田夫人闻言,才松一口气似的,将包裹裹好交给沈鲤。沈鲤接过,沈越又在上面放上三锭银子,平淡道:“出门在外,有备无患。”
沈鲤谢过收下,随即告退。走的时候,只听身后田夫人道:“方才逐鹿来不是说官府里还有什么事吗,甘霖陪着,我不要紧,你快些去吧别耽误了事。”
沈鲤突然明白,沈越为了田夫人布置这一整个院子的心意。有些人,哪怕不爱,也值得尊重、值得厚待。
单枪匹马,快。
到达扬州,还只是下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沈鲤纵马飞奔,不多时就到达宁献王府门前。门前小厮入内通报,沈鲤下马等候。远远见着二人,一人骑牛,一人行走。骑牛那人姿态还甚是滑稽,只见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一只腿坐在牛背,也不扶着牛以防摔下,而是一手搭在旁边的缁衣青年身上,那青年沉默着在旁牵绳,面容冷峻。
不是子翀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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