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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 (长安一颗蛋)


  苏易清的刀尖颤了一颤。
  他摇头,后退,而刀不曾松手。
  他的刀,水一样的颜色,光亮灼灼,足以照亮一切心中的疑云诡谲,破开所有的暗流涌动。
  楚云歌还是初见时候的楚云歌,而苏易清,也是初见时候的苏易清。
  他们从头到尾,谁都没有变。
  “阿清,我只问你一句——倘若今日的你,不是朝廷的苏大人,不是沈从风的徒弟,你当真会为了萧家天下,与我刀剑相向?”
  会么?
  苏易清的眼睛迅速恍惚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在乎,不论是谁的天下。
  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朝廷的主人再度换了姓氏,于他而言,或许不如手中的刀更重要。
  可……
  “楚云歌……你不该。二十多年前,天下分裂江湖崩乱,西胡南诏北趁乱而起,凡西北二十城,民不聊生赤地千里。你想要什么都行,可——可你们这些氏族子弟,何曾弯下腰看一看百姓是如何存活的,何曾真正在意过人间悲欢离合?”
  长风入怀,蓝衣白衫皆诉殇。
  是看不清,道不明,是——目光所及,永无交集。
  他们站在一起,可看见的东西,永远不同。
  “倘若阿清,忘了呢?”
  楚云歌定定看着他,诡异地一笑。
  苏易清的头顿时痛了起来。
  画面一闪,屋中黑洞洞。
  只有一星如豆烛火,忽闪忽跳。
  他伏在床上,朦胧的光在他眼睛前,扩散成巨大的晕黄。
  浅淡的香气,冷冷的寒意,从外面飘进来,从骨子里到血肉里,他无力睁大眼睛。
  白衣带血的公子,支着头,在床前淡淡的看着他。
  他的背后,有烟,缓缓升起。
  他看见楚云歌薄利的唇,慢慢动了几下。
  其实他没太听得清楚云歌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隐隐约约那么一句,“忘了吧……”
  忘了?忘了什么?
  他有些疑惑的,有些费力地瞪大眼睛。
  葱白瘦削的手指,忽地覆上了苏易清的脸。
  指节分明,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苏易清有一下没一下的想,他的手,着实是一把用剑的手。
  生得十分好看。
  何况,如今那只手里,捏着一根细而长的金针。
  半寸,尖锐,明漾的金色。在指间脆弱而疏离地飞扬、跳动。
  金针上跳动着的光,淌到了白衣公子的眼睛里。
  明灿灿的,像一块凝住的寒冰。
  那只手停顿了许久,终于跳动了起来。
  优雅如拈花,轻盈如拂蝶。
  在指间飞动的金针,也终于,刺、了、下、来。
  苏易清一惊而起,浑身冷汗簌簌直落。
  他怔怔看着周围的事物。
  雕花窗棂外,石桥、溪水,枯木,弯月。
  他看了很久,直到门哐当一声打开,军中的老医生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才真正醒了过来。
  老医生哭得提泪横流,为自己险险捡来的一条性命后怕不已。
  苏易清摸了摸后脑勺,触手,竟还有令人骨冷的寒意。
  实在是——太冷了啊,今年的春天。
  今年是,景和四年。
  刚入春,雪还没化完呢。
  


第35章 第 35 章
  屋外晓烟正轻寒。
  苏易清提刀出门,果不其然看见黑衣锦袍的秦顾。
  “喝茶,阿清。”黑袖在石桌上一拂而过,抖了一地曼曼的雾。
  苏易清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见白瓷骨杯中一抹轻红茶汤,沉吟道:“武夷松萝之目,色味俱浓,而欺茶盖香,不算好。”
  秦顾的手顿了顿,摇头道:“我还没说你,好端端被楚四开了瓢,你倒说上我来了。”
  苏易清往树杆上一靠,脚尖将石子踢出老远,在干寒的天气里,声崩音裂。
  “万事过犹不及,茶水是,秦家,也是。”
  秦顾脸上惯常轻佻的笑容迅速裂开了缝隙,眼色一沉,就有黑雾覆了上来。
  “楚家,多少算得上可惜二字的。可秦家——秦家算什么?前朝就已极尽富贵,如今在萧家下睡了二十多年,再沉的梦,也该醒了。”
  他用指尖弹了弹茶水,温热的红汤在风中迅速降温,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坠在桌面上。
  秦家诞自蒙山以北,骨子里多少带着难以驯服的北地热血。可二十多年来,熏熏然流连在长安城的酒肆青楼里,陶陶然跪倒在萧家的皇权富贵下,再野的骨性,也被框固在金丝的城池里,再也逃脱不得。
  那是在骨头上拴起来的锁链——从萧家每一个小辈出生开始,就已经带着无数的繁华和富贵,不容抗拒又极尽恩宠地穿胸而过,锁住了一切可能飞出的机会。
  “阿清,你自小生活在江湖里,哪怕身兼朝廷官职,也从没有在权力中行走过。那是整个萧家,求而不得的自由啊。”
  他小时候见过金丝笼中的鸟,扑腾着翅膀,啁啾啁啾,他以为那就是萧家的处境了。
  可后来,他见到了母亲衣服上,用翠羽绣出的繁花。
  那时候他才明白,这些被一针一线锁死在衣物上,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动作,死无法死,动无法动的美丽鸟羽,才是萧家。
  “二十五年来,我走过的地方实在是多。三岁时候,就跟着母亲行走在深宫内院。可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唯一感到自由的日子,竟然是江南的尾牙巷,和乞丐们在泥地里打架的时候。”
  想到什么似的,秦顾难以自禁地将茶杯凿在桌上,薄如蝉翼的纹金白杯瞬间四分五裂。
  他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当上了尾牙巷子里新的老大。
  他脱光了上衣赤着臂膀,坐在地上与人赌斗拼杀。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在巷尾吐出半口烟圈,劣质的脂粉味混着汗味,从街头飘到街尾。
  他不用虚伪地对朝官笑,不用对着满桌美色小心应对,不用终日被笼在沉沉的权力下——他躺在梆硬的土上,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世间有这样一种自由。
  可以恣意挥洒可以来去从容可以随心而动。
  苏易清抱着双臂,站在树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嗤笑一声。
  “好极了,秦顾,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位国公嫡孙,侯门弟子。”他有些漠然地抬起刀,小心用手擦过去,“自由?当你仰仗着在侯门学到的武力,高高在上地仰视着地上的乞丐,哪怕你与他们坐在一起喝茶吃饭,你也永远看不明白。”
  “哪怕你只是那么一个乞丐,你也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有着他们永远无法想象的退路——当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贫民,只能永远挣扎在泥地里,眼前无路可走,身后无路可退,日日吞咽残渣剩饭,而不知人生何处是尽头的时候,你才能看明白。”
  碎裂的瓷片哐当坠落在地。
  风吹得枯树,叶子哗哗乱响。
  苏易清慢慢直起身来,弯腰撑在桌面上,静静地看了一眼秦顾,“我和你看见的东西,都毫无交集,更何况是楚云歌,你说,是么?”
  轻红的茶汤在石桌上,铺成了一张半透明的绸。
  秦顾伸出手指,在桌上用力划了划。
  “看不明白,就不要再看了。”他有些泄气,道:“他能封住你的记忆让你一路襄助,你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长刀挥虹冲天而起,被他这句话刺激得狠了一般,带着冽心冷骨的温度滚滚而下。
  “可惜……”秦顾往椅子上靠了靠,摇头道:“倘若你晚点儿想起来,他必定能够逃出生天。楚云歌啊,骗起人来的时候,实在是没法让人怀疑的。”
  刀光渐渐消弭,只有温度残留在空中,一挥而散。
  苏易清也摇了摇头,“错了。他从没有骗过我,他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可有些人,哪怕安安静静站在风中,那种要命的风流气度,就足以让人心折了。
  更何况,当时的楚云歌,满门血仇,一身傲骨,又让人从何处开始怀疑?
  他只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苏易清有些厌弃地皱了皱眉,楚云歌,这就是你的报复?
  当初的苏易清,什么都没说,轻易获得了一份难得的信任;
  而后来的楚云歌,也是,半个字也没有欺骗啊。
  说起来,他们中间,倒还真是,算得上没有欺骗的……
  苏易清猛地收刀回鞘,头也不回往门外走。
  秦顾屈起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打着节拍似的,“阿清,你要怎么选,可要好好想一想。我自然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你若想忘了过去,也可以继续忘。”
  可你若不想忘,还能提起手中长刀,再次对准楚云歌的胸膛吗?
  苏易清的脚踩在门槛上。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秦顾,你不该眼睁睁看着楚云容死。”
  “你应该是能救下他的。就为了让燕久死在楚云歌手里,就为了影飞军中这颗绊脚石,你——于心何忍?”
  “哈……”秦顾脸上缓缓挂起惯常的笑容,黑沉沉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所以,我就算下了地狱,也没法和他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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