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
萧辰看着萧湛竭力地平复呼吸,便连眼睛里也带了笑意,口里却说着无情的话:“我今晚带你出来是怕你闷,但你好像急着回去……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几日,这几日都不准出来了。”
萧湛抬起袖子重重地擦过嘴巴,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五日后,萧辰起驾回皇城,仪仗行列里多了一顶小轿。回宫后第一日,梁如雪便被封为了昭仪,位在苏相宜之上。
苏相宜在西郊围场时攒的一口气还没发泄出来,又生生地吞下一口。她听得这个消息时,摔断了一只玉梳,随后又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替我备礼,我们去拜见……昭仪娘娘,”苏相宜面无表情地道。
怜儿不情不愿地去了。
宜春阁,梁如雪拉起欲行礼的苏相宜,挽着她的胳膊道:“何必多礼,妹妹初来,往后还要多照拂才是。说起来,这个地方应了姐姐的名字,陛下真是粗心……”
苏相宜暗中咬牙,面上只笑道:“臣妾倒是没注意到。臣妾是来提醒昭仪的,这宫中现在只你我二人,可却不是那么回事啊……你也瞧见了,那日在西郊围场的那个,才是皇上正宠着的。不瞒昭仪说,臣妾还去拜会过那位公子,却被给了个下马威……”
“有这等事,”梁如雪惊讶地拿手绢掩着口,却又很快覆住苏相宜的手背,“姐姐别怕,得空妹妹去看看,哪能让姐姐被欺负了去。便是皇上宠着,也没有蹬鼻子上脸的道理。”
苏相宜感激地笑着,起身告辞,转身的一刹那恢复了面无表情。
池水结了冰,透过冰层隐约可见底下橘红的锦鲤。付青正拿着长枪一下一下地砸冰面,锋利的枪头戳破冰面,冒出一小股水来。萧湛立刻走到池边。
“回来,”萧辰站在仅仅三尺远的地方,一字一句地道,“我方才与你说的听见了?”
萧湛转身看他,见他脸上虽没有笑意却没生气,便迟疑了下。
“那些不通人性的东西,也值得你不听话么……”萧辰此刻却笑起来。
萧湛垂下眼睛,走过去,站在了萧辰面前。
“再过半个月,是我的生辰,”萧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让人觉得他脾气极好,“往年这个时候,湛儿都会送我生辰礼物的,今年会有吗?”
萧湛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看着他,片刻后道:“……哥哥九五之尊,富有天下……我一无所有,拿不出能送哥哥的东西……”
“其实有的,”萧辰道,他目光直白,仿佛酝酿着某种不怀好意的想法,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
“我会想办法的,”萧湛急急地道,他无措又窘迫地迅速看了付青一眼。付统帅仍在专心致志地戳冰窟窿。
萧湛隐隐松了一口气,他探身去看池子里那些浮上来呼吸的锦鲤,却又听到萧辰道:“那时的宴席,也要来。”
“……你不能……”萧湛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辰握着他冰凉的手,用手心揉了下萧湛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笑道:“湛儿说我是九五之尊,我当然……能啊。”
第二十九章
天蒙蒙亮,丹凤门在漫长的吱呀声中打开,朝臣次第涌入。
苏宣下马,把缰绳交给上前的一个禁卫,整了整衣裳。然后在宫门两旁侍卫的注视下走了进去,刚进门便对着眼前人的后肩拍了下。
付青回过头,又毫无波澜地转回去了。
“早上好,统帅,”苏宣发自内心地笑道。
付青直视着前方,两只眼睛下黑眼圈快垂到了嘴角,面无表情:“……不太好。”
“我们整日在寒风里吹,统帅却在温香软玉的后宫,如何不好,”苏宣道。
付青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苏宣一眼。
“永安公主要回来了,如果也是统帅去迎的话……内宫总管可以换人了吧,”苏宣一本正经地放低了声音道。
散朝后,萧辰在御书房坐下,付青立刻来了。
付青一进御书房,被熏着的暖和气息笼得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见礼后良久才道:“殿下近日问末将要一样东西……”
“要了什么?”萧辰搁下朱笔,目光自案牍缓缓移到了付青脸上。他似乎并不在意付青的犹豫,又道:“你今日去一趟五台山。”
沉月宫添了很多守卫,几乎五步远一个,肃穆成行。萧湛并不知道这些,他从五更睡到了午后,睁开眼还有些昏沉,呆滞了一眨眼的时间后立刻清醒了。
“别动,”萧辰搂着萧湛的腰,手指按在他腰侧,那种感觉让萧湛汗毛倒竖,僵在了萧辰怀里。萧辰在指端绕着他的头发,听起来很随意地道:“你问付青要的东西,自己说给我听。”
萧湛默不作声。
“我没有问他,”萧辰笑道,“所以你说了我就信。”他倾斜了半边身子让萧湛靠在床头,胳膊撑在他身侧,抬手抚上了萧湛裸露的颈侧,白皙到有些苍白的皮肤薄薄地覆盖着淡色的青筋,脉搏一下一下地在手指下跳动着。
萧湛抓紧了床单,浑身紧绷地任由萧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而后细细地辗转到下颔。他被迫仰着头,颈侧皮肤被含在温热的口里,细细碎碎的噬咬让萧湛觉得下一刻他的血管会被咬断。
“……我没有想……”萧湛死死咬住嘴唇抵住了那阵让他发抖战栗的恐惧感觉,“……哥哥……”
萧辰没逼他,他按着萧湛的肩膀,自然而然地顺着后腰绕了过去。
萧湛急促地喘息着,无力地推拒萧辰,终于有些崩溃:“……我只是想……把院子里的树砍掉……我没有想做什么……”
萧辰停住,看着萧湛半晌后轻笑了声,语气实打实地十分遗憾:“为什么肯说了呢?我还以为要依着你一贯的性子跟我作对到底,你连死都不怕……却怎么怕这个?”
萧湛浑身一下子放松下来,又逃过一劫似的,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他侧过头,低声道:“正常人都不会想跟自己的哥哥苟合的。”
萧辰听着很新奇,伸手扳过来萧湛的脸,甚至恶意地吻住了他,然后看着萧湛隐忍静默的样子笑道:“原来你还当我是你哥哥,你竟然是相信的么,口是心非的湛儿……”他放低声音,“如果还有下次,我就先喂你两个百合丹,要你哭着坦白完还要求我。”
“你滚!”萧湛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一掀被褥扑了萧辰一脸,接着自己埋进了团团的锦被里没有动静了。
萧辰竟然什么都没干地在床边坐着。许久后他凑过去,把萧湛从被褥里翻出来。
萧湛这么一会儿已经睡过去了,眼睫投下一线的阴影。
他再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虚浮,头重脚轻。等在外间的宫女听到动静,便点上了烛火,随后又端来了一碗燕窝,动作轻轻巧巧的,没发出一点动静。
燕窝端在手里温热正好,萧湛一时没有胃口,拿着玉勺轻轻搅了几下,忽听到一声尖利过分的叫喊:“天黑了!天黑了!”
他抬头,这才看见窗边挂了只翠毛鹦鹉,爪子抓着一根小小的木杆,垂下来一小段细细的金链子。
“陛下近日繁忙,晚上可能过不来了,特意送来给您解闷的,”那宫女低头道,“院子里的树您想砍哪棵,明日吩咐了就是。”
萧湛凝神望着那只鹦鹉,放下燕窝站起身,走两步又停在了原地:“他是担心我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特意提醒我么。”
宫女立刻跪在了地上,闷了一会儿,颤着声音道:“……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这碗……”
“我饿不死的,”萧湛伸胳膊拿起那碗燕窝,打开窗户,随手竟是丢了出去。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那宫女哆嗦了一下,又很快镇静低声道:“公子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若是陛下知道了,为这么一件事……”
萧湛关上了窗,平静地道:“他要是会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御书房,大宫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还说,叫人把这东西送给后宫的娘娘们……夜夜期盼,深……深宫怨妇,最合适不过……”一旁鹦鹉哇地又叫了声“天黑了!天黑了!”
大宫女不敢看萧辰的脸色,却听到了笑声。
“那就去罢,给苏婕妤,”萧辰道,“不过一晚,还闹起脾气来了。”
大宫女愣愣的,觉得不可思议,但又直觉皇帝似乎会错了意,这哪里像皇帝陛下理解的闹脾气呢……
她起身要出御书房时,萧辰又问:“他没问你们帮忙么?”
“……没有……陛下生辰还有三日,奴婢……明日去问问公子,”大宫女斟酌着道。
这宫中的什么不是天子的,把人困在那一方宫殿里,什么都不让帮,什么都不让给,却还要讨生辰礼物。那笼中鸟似的公子,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呢?
大宫女提着那只鹦鹉,迈着轻轻的步子去了。
第三十章
明月清朗,万梅尽放,暗香浮动在北辰宫殿里,苏相宜嗅着这若有若无的香气,瞟了眼两个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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