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少卿心中一恸,颤声道:“他若死了,我便随他而去。”
“呵呵,好,好一个生死相随。”老者眼中闪着勘破红尘的光芒:“我告诉你,他死不了;非但不死,还因为一身经络重筑,又被蛇杖激活灵台穴,有望练成绝世神功。”
“啊?真的吗?!”司少卿膝行至老者腿边,扯住老者的衣袍下摆,喜不自禁:“太好了,那真的是太好了……”
“但是,他既受我传功,就必须跟我走,随我云游四海,避世隐居。”老者笑着看向司少卿:“你可愿意?”
司少卿委顿于地,呆滞无言。
“不急。”老者善解人意地说,飘近司少卿,伸掌罩住他的神庭:“他还需要筑基数日,筑基完成,你再回答我即可。你看起来也有潜伤在身,老朽且替你疗理一番,你自可体会一下,跟着老朽修炼神功的妙处,也好叫你放心。”
一股宏大的暖意从神庭穴源源不绝地传入,强势却并不逼迫,绵柔不绝地导入小周天,温暖地洗刷、修复经络內腑。司少卿在这股暖意的涤荡下神志昏沉,只余一个念头牢不可弃;他眼睫颤动,淌下两行清泪:
“我,我愿意……”
第42章 天台故事
司少卿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明瑜的脸。
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住那个人,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放肆地流泪。
“我恨死你了……”司少卿轻轻擂着那个人的肩,牙却咬的紧:“你总是在不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你玩我啊?!我快被你玩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也一样,快恨死你了。”明瑜语气依旧淡淡:“你居然答应,把我的余生送给那个老头,一世难得相见……我还不若死了爽快。”
“啊?!”司少卿从拥抱中抽出身来,左右环顾:“大侠呢?他走了?”
“我不肯随他去,他自是走了,难道还要赖在这里不成。”
“那你——”司少卿心中惶急,伸手按上了明瑜的胸膛。
明瑜握住这只手,压在胸口那“砰砰”的搏动上:“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便离不开你;纵使是个废人,暗暗跟随你左右,我亦知足。”
司少卿这才明白,明瑜在幽荧部离去之后,竟一直暗暗相随;难怪他无处找寻他的踪迹,难怪洛缨发难之时,明瑜出现得不差毫厘。
难抑心中的惊涛骇浪,司少卿伏在明瑜的胸口,放声大哭。
明瑜亦心潮激荡,拥住司少卿轻轻安抚:“那老头临走,给我留下了一部口诀;让我在这洞中,对着这些符文自行修炼;他日若然改变心意,再去寻他也不迟。”
司少卿猛然坐直身子,带泪的脸上浮起一重孩童般的欢喜,说不出地娇憨。
明瑜被他的样子撩得如遭重击,轻轻叹了口气,伸指去刮他脸上的泪水:
“你可知,我永远都不会改变心意。”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哇,听起来很拽的样子。”宁子歌叉着个大腰子,在篝火上欢快地翻烤:“那个神秘老人,是不是当年给了步庄主灵猿洞府修炼秘诀的世外高人呢?既然磊哥修了虎章,谷毛毛修了蛇章;少卿哥,咱俩是不是把灵猿洞府剩余两章都修了,咱四人凑个麻将天团啊。”
此时,明瑜已经在洞中修炼了半月有余。灵猿洞府的蛇章符文,加上那位隐世高人留下的口诀,令明瑜进益甚快。当年步虚凌是自幼修炼,先天之体稚嫩导致走火入魔;明瑜则是打破原有境界、重新筑基的成人,修炼之途稳健扎实,半月之功居然有赶超步虚凌数十年修炼之势,由不得宁子歌眼热。
“你就专心当一个幸福的吃货吧!”赵磊拍了拍宁子歌的脑袋:“你没看到明瑜经脉寸断所受的苦……”
司少卿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凝重:“子歌,我跟你说的火器,你可研制出来了?”
宁子歌闻言放下烧烤叉,一脸担忧:“春春公主一再说,我们不要随意改变这个世界……”
“可你也曾说过,不管愿不愿意,我们已经在改变这个世界了。”
“可是,毕竟是火器啊……”
“好了,不要跟我说什么文明进程、世界和平。”司少卿在这个问题上一反常态地焦躁:“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为我师父报仇,也为明瑜所受的苦报仇——这件事情,你必须支持我,这是命令!”
月满西天,桂香沁人。
一幢深宅大院,无牌无匾无卫,自带生人勿近的结界。一队人马悄然行进在通往大宅的路上,打头的马车上,熊之杰一手持着聚豪会的徽记,一手持着“陆渐行”给他的朱雀令牌,通过了第三个暗哨。他不由得暗自感叹,这方圆十里布下的暗哨,飞进一只苍蝇,都会被人知晓——要不是丹霞派那个年轻的新任掌门,仅凭聚豪会的名头,他与身后这一队江湖草莽,何德何能可以走近皇家行宫
没错,这幢宅子便是春春公主的落脚点,江南行宫。在这戒备森严的宅院堂屋屋顶上,居然静悄悄地坐了个寂寥的人影。
这个屋顶上的人影,看着熊之杰一行人走进宅子,对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人鞠躬行礼。此人落落大方地将熊之杰一行引入庭院,向院中等候多时、官服在身的韩锦昆引荐。看得出来,此人年少位高,却不倨傲;身在皇家,却能引领江湖豪杰。他在石桌铺开的地图上指指点点;众人聚首倾听,捻须深思,再点头称赞,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屋顶上的人影远远看着这一切,亦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我说老严啊,你又坐这偷看我少卿哥。”宁子歌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出现在那个人影的旁边:“怎样,少卿哥帅吧?!用我们那一世的话说,这叫黑白通吃啊!就是武功差了点,要不然,简直可以一统江湖哇。”
明瑜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你想看少卿哥就光明正大地看啊!别总窝在灵猿洞府中修炼,都快修成山顶洞人了!”宁子歌似乎很习惯明瑜的古井无波,突然捉住明瑜的手,好像在玩一个什么游戏:“我跟你说啊,严霸霸,多出门晒晒太阳,多出门转转……也是好的——好了,换下一个!少卿哥——”
站在庭院中的司少卿,刚刚遣走了熊之杰等人,歪着脑袋玩味地看着屋顶上的“父子line”。
“少卿哥,真心话环节轮到你了!明瑜要和你手牵手,说出真心话!”宁子歌举着明瑜的手,站在屋顶上大声说。
明瑜面色微变,从宁子歌手里抽回了手。
司少卿伸出一根手指,无奈地指着前上方:“一天不管,上房揭瓦……”
“你来啊,你上来管我啊!我打赌,你上不来……”宁子歌得意洋洋,回首还不忘叮嘱明瑜:“真心话哦,千万不要太官方……”
司少卿心道:小瞧我不是,好歹我也是一派掌门,最近修炼得勤,上个房还能难倒我?!搓搓手心,助跑两步,提气一纵——诶,这不就上来嘛,就是有点重心不稳啊啊啊啊我不要摔下去哇……
一股稳健的力量托住了他的后心,再把他整个拢入到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呵……明瑜。”看都没看,他贪心地抱住那个从屋脊掠到檐口拯救他的人,在那个人无所不在的守护中安放他的粗枝大叶、心有余悸。
“哎哟,今晚的月亮可真亮;我可不要比月亮还亮……”宁子歌自言自语着,纵身跳下屋顶:“我找磊哥去,记得真心话啊,老严同志!”
“喂!我上来了,你别走哇!”司少卿在明瑜的怀抱里对着宁子歌的背影张牙舞爪。
明瑜一言不发,扛起司少卿走到屋脊处才放下,自己一掀衣袍,大马金刀地坐下。
“有话要跟我说?”司少卿挨近,眼睛眨啊眨。
明瑜对着那张凑近的脸怯生生摇摇头,悄悄把手袖进怀里。
——不是吧?!没有真心话,连手都要藏起来?!一股邪火在司少卿心头腾起,他伸手去扯明瑜的袖子:“手呢?手给我!”
明瑜藏的更深了,身子窝起来。司少卿却不依不饶,一只手伸进明瑜的衣襟,在他怀里捉来捉去。
明瑜抵挡不住,一下子红了脸。他用另一只手摁住胸口那只作乱的手,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给你。”
怀中的手伸出来,在司少卿眼前展开——是一把松子。
“记得你爱吃这口,上回,上回没让你吃上……,”明瑜口干舌燥,吞吐不清:“我想磕好了再给你……”
司少卿怔了怔,撅着嘴捏起一粒松子,含进贝齿间,眸子亮得直晃人。
“你,不会嫌我的口水吧?……”
堂屋里坐着的韩锦昆,忽然听得屋顶上一阵细碎、急促的“哗啦”声。
“什么人?!有暗器!”他长身而起,往门外冲。
赵磊眼疾手快将他拦下。
“安啦安啦,正在上映天台爱情动作片,闲杂人等,谢绝围观!”
第43章 三坛会师
九月初九。满城尽带黄金甲。
而比秋意更盛的是一句江湖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