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虹一式定乾坤!
比武台两侧的观礼台上,赤魂坛胜出者、蒙面的冷月宗宗主霍然起身。
“这不是卫鸠的功力,朱久焰给他吃了洗髓丸!”
“会怎样?”另一侧的观礼台上,赤乌坛的胜出者、丹霞掌门陆渐行,抱剑倚栏,淡淡地问。
“易筋换劲,固气铁骨;气灌真田则至刚至猛,气息衰败……则生不如死。” 说到末尾,冷月宗宗主的语调低沉下去。
“陆渐行”侧目相望,眼中满是怜惜之色。
“步虚凌,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冷月宗宗主上前一步,似要有所行动。
“别急。”“陆渐行”止住他,语气笃定。
场地中央,那片斑斓的剑光上,白衣少年像一尾翩翩的蝴蝶,轻盈妙曼;他手中的铁扇仿若灌注了灵气,与他的身形、指尖相生相伴;少年催动铁扇,有如两人协同作战,密密匝匝地围住了那片斑斓的剑光。
“有磊哥加持的步虚凌,自幼因修炼落下的魔障已破除,所修虎章已近大成;”“陆渐行”微笑着说:“而卫鸠,就算磕了兴奋剂,也是有弱点的。”
冷月宗宗主凝视比武台,那片斑斓剑光,果然在绵绵不绝的蝶舞中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倒是你,当日没有随那个神秘老头而去,只留凭一部口诀,生生错过了修成绝世武功、与朱久焰比肩的机会。不可惜吗?” “陆渐行”继续说。
“武林至尊,世上多一个少一个,于你我有何意义?” 只露出双目的冷月宗宗主,与“陆渐行”牢牢对视,目光愈发清亮无俦:
“就算错过全世界,此生没有错过你,足矣。”
此时的比武场中,卫鸠的眼底升起惧意。洗髓丸给他带来一身暴涨的横练功夫,竟然在步虚凌的轻灵面前无能为力;他只能寄望于师父的后手,那个叫九头蛇的人——
宁子歌站在比武台边,神色凝重。总坛比试,是赤焰大会的终极较量,胜者便可授予赤炎令。在少卿哥的一力策划下,他们兄弟中的三人获得了总坛比试的资格,志在必得的不仅是赤炎令,还有少卿哥的复仇计划。兄弟四人,一起为这次赤焰大会作了充足的准备;然而,对方也是有准备的,不是吗……比如,眼前这个开了挂的卫鸠;比如,前天夜里的偷袭,那粒强喂给他的药……此刻,比武台上步虚凌占据了优势,但并不能减轻宁子歌心头的焦虑。
突然,他耳畔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传音入密?!”
“步虚凌!”
比武台下突然亮起一声清斥。激斗中的步虚凌心神一颤,原本流畅的攻势略微阻滞了一霎。高手对决,纤毫毕现;卫鸠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一秒,反守为攻。
步虚凌强行凝神,力挽狂澜,依旧阻不住一缕阴翳在心头盘桓——宁子歌向来唤他“磊哥”,何曾如此生硬地称他“步虚凌”?!
“步虚凌,你一入夜就化身恶魔,残害了多少武林同道,你可知道?”宁子歌的声音继续在一片刀剑相交之音中传来,熟悉又陌生,仿若实质般狠狠地扎入步虚凌的心里。
一个不慎,步虚凌肩头吃了卫鸠一记,他翻出战圈,伏地喘息,目光落在宁子歌身上,既惊且怒。
“不好,摄魂术!” 冷月宗宗主、化名严顾的明瑜,对朱久焰的手段非常熟悉:“宁子歌什么时候中了摄魂术的蛊?”
这一幕似乎也超出 “陆渐行”所料。走火入魔时期的行径,虽说不为步虚凌所控制,却真切地是他一块心病;而这隐疾,被最倚赖之人亲口诟病,不啻于最大的杀伤力。
“我要把宁子歌打晕,你别拦着。”明瑜捏起了剑诀。
“不!”“陆渐行”断然拒绝:“再等等!这同样是步虚凌要克服的心障,没有人能够帮他!加油,磊哥!”
卫鸠岂能留给步虚凌喘息的机会。残虹一式,斑斓再起。宁子歌邪惑的声音亦同时响起:
“你是恶魔!被父兄所弃,被全天下所弃!”
剑气和心魔,由内至外,齐向步虚凌碾压逼迫。神形俱危之际,一片混沌中,逼出一段电光火石般的记忆——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这是宁子歌被捆成粽子般,仍要额头抵住额头,柔声安慰他的话语。
“——不!并不!”步虚凌怒吼着,拔地而起。
这是他对那个傀儡宁子歌的回答——不称呼他“磊哥”的宁子歌,不是真的宁子歌;也是对自己心魔的回答——就算背负恶魔的罪名,被天下所背弃,他依然拥有守护他的天使,拥有宁子歌,他坚信不疑!
暴起的步虚凌,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身法,堪堪避过卫鸠势在必得的一击;然后,还以颜色……
卫鸠的残虹剑,以五色斑斓著称,愈斑斓愈毒辣;此时,却不敌步虚凌的白衣黑扇,黑白分明。偌大的比武场仿若一方画布,原本弥漫的毒糜色彩,被冷厉的黑白原色围绕包裹,大力抹除。
比武台正后方的观礼台上,赤焰大会的东道主、正襟危坐的朱久焰,将他的失望和怒意隐藏在遮面的衣帽里。步虚凌的弱点他早已打探知晓,然而,他屡试不爽的摄魂术,竟然打不破步虚凌与九头蛇之间的联系,反而助长了步虚凌的斗志!联结他们的是什么超乎现实的力量?难道真有神迹?不可一世如朱久焰并不肯相信。如果这世间存在神祠,那就是他,就是掌握了天下至高武力的自己。
打不破,就毁掉!
朱久焰胸腹起伏,一股气机隔空生成,牢牢地罩住比武台边的宁子歌。
宁子歌的心窍被体内那粒药丸所牵制,与朱久焰的气机相呼应,骤然一窒,心窍闭塞,宁子歌一头栽倒。
“子歌?!”步虚凌再一次感应到了神识被抽离的空洞和无措,和那日璋牙台上宁子歌堕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原本被黑白两色占领的比武台突然逆转,一抹浓艳的血花飞溅开来,斑斓的色彩又再喷涌、扩大。
步虚凌掠出战圈站定,白衣沾血,惊疑不定地望向宁子歌。
宁子歌被跳下观礼台的明、陆二人扶在怀里,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磊哥,为了子歌,你要坚强!”“陆渐行”上前一步,对着比武台上的步虚凌沉声道:“好好守护子歌,不要让他成为敌人的标靶!”
对,我们是彼此的依靠,而不是彼此的软肋。
“陆渐行”的话振聋发聩,步虚凌但觉神庭一派空明,有什么力量醍醐灌顶,鼓历无边。
乘胜挺剑的卫鸠眼前一花,前一秒还神情愣怔的目标突然原地消失;一股凉风当头掠过,发髻一松,散发落了满脸。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惧,令卫鸠呆在原地。
“虎瞳?!”台上台下一片惊呼。
是的,即使那个少年的身法快到几乎肉眼不可捕捉,那抹琥珀色的亮光依旧慑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磊哥在白天也能催动‘虎瞳’?!”“陆渐行”喃喃自语:“大成,大成了……”
“并无胜算。”明瑜一面给宁子歌渡入真气,助他重启心窍,一面冷冷地补刀:“洗髓丸能让人变成至刚至猛又没有知觉的变异存在。步虚凌轻灵有余,刚猛不足;放不倒卫鸠,终究会落得油尽灯枯的下场。”
比武台上传来诡异的叮当声,竟是步虚凌的铁扇突破防卫击中卫鸠肉身的声响。
“要相信子歌和磊哥,我们的迷之默契组合,哪能轻易狗带。”“陆渐行”目不转睛地望着比武台上,脸上是迷之微笑。
台上,卫鸠看着久攻不破的步虚凌,得意忘形地露出了门牙。步虚凌却毫无挫败之色,缓缓合上扇子,自扇柄处抽出一根尖刺,扇子顿时变成一柄二尺余长的短剑。
卫鸠皱了皱眉,心道,花样还不少,又能怎样,依旧破不了我铜墙铁壁之身。闪念间,步虚凌的身形鬼魅般靠近,怪异地袭向他的下盘。卫鸠本能地腾空躲避,但听步虚凌轻喝一声:“血海!”他顿觉大腿内侧一麻,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洗髓之身竟然有空门!卫鸠低头看了看裤腿上迅速扩大的血红色,惊异得合不拢嘴。然而还没完。步虚凌挥舞着那柄铁扇化形的细长短剑,再度袭来,这次,他说的是:
“魄户!”
毫无还手的余力,卫鸠双胁又被轻轻点中。这次不光是血,一同外泄的还有气息——
“气灌真田则至刚至猛,气息衰败则生不如死”。
“呛啷”一声,残虹剑颓然坠落,卫鸠踉跄倒地。
“ 什么情况?步虚凌是怎么做到的?!”比武台下,明瑜讶异地问。
“连你也不知道洗髓丸的秘密吧?”“陆渐行”笑着说:“当日灵猿洞府里,我塞给你的那粒药丸,你不是依我所言交给宁子歌了吗;我们了不起的发明家,新世界的缔造者——宁子歌先生,当而然之地找出了破解之法啊!那把会变形的扇子,也是宁大师特意改装的呢!”
一阵喘息,宁子歌在明瑜的相助下,冲破心窍的滞塞,慢慢睁开眼睛。在他渐渐清晰的视线里,一个白衣少年由远及近,直到他那温热而真切的吐息贴上他的脸颊,疲惫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