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呲目欲裂,一点没客气,上去照着胡伦的肥屁股就是一脚,踢得胡伦结结实实一头撞在树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过去了。
周慎又去看钟显尘,更是气得快炸了,钟显尘的外衣已经被扒开了,里衣也开了,露出来的皮肉上一块青一块紫,再往下看,周慎一股火轰地一声冒了出来,拔出腰刀就要往胡伦身上招呼,钟显尘一看不好,爬起来抱着他的手喝道:“你要做什么!你疯了?”他裤子也被胡伦扒了,猛地站起来,露着两条光腿,周慎举着刀对他吼:“你还不赶紧穿衣服!”钟显尘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两三下把衣服套好站在周慎身后。
周慎看着钟显尘脖子上被掐出的手指印一阵后怕,胡伦是出了名的好男风,而且荤素不忌,手段又凶残,城里好几个少年被他弄残了,他都不敢想,万一钟显尘被胡伦得手了,钟显尘这后半辈子恐怕也毁了。钟显尘脸上也有伤,周慎看着他的脸,又是一股火起来:“你没脑子吗?你的哨子呢?”
钟显尘刚才还没什么,现在平静下来了,想着方才胡伦做的事情,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周慎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却听见胡伦□□了一声,慢悠悠地醒了过来,钟显尘明显抖了一下,伸手捏住了他的手,周慎知道这是他害怕了,从小到大,他一害怕就会捏着自己的手。
胡伦醒过来摸了摸头,头上好大一个包,他是御林军侍卫统领胡联的亲侄儿,平时靠着这个身份在宫里侍卫面前耀武扬威,无往而不利,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亏,他刚扶着树站起来骂了一句谁他妈打我,就听见一道破风声,胡伦惨叫一声,又晕了。周慎收回脚,看着地上死猪一样的胡伦,心里仍然不甘,还想再补一脚,却被钟显尘拉住了,周慎回头看时,发现他脸白得吓人,钟显尘捂着肚子说:“咱们回家吧。”周慎点点头,钟显尘往前走了一步就歪了下去,周慎蹲下去把他背起来往前走,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走了几步,周慎忽然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他脖子流了下来,钟显尘趴在他背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裳,抖得厉害却没出一声,周慎把他往上托了托,假装不知道他在哭。
周慎就这样背着他顺着宫门外的街走。宫门外种了几棵木樨树,正开着花,满街的木樨清香,花都在枝头上,云都在天上,而钟显尘,在他背上。
第6章 乡关何处是,蝉来引秋风
公主的封号赐下来了,小梳跪在院子正中接旨,给她的封号是淑宁,小梳在心里笑了笑,她哪里淑,何处宁,一个在宫里混了二十年的野丫头,到现在连大宫礼都行不好,何必这样自欺欺人?
要她说,还不如就像当初先帝赐给琼崖封号那样,琼崖也是在宫里无依无靠长到十六岁,忽然北昌安的人来求亲,先帝就让使者把她送了回去,血归血,土归土,北昌安出来的血脉,就回到北昌安去。
就算来求亲的使者跟他讲明说现今的大汗,其实算是琼崖的表伯父,先帝也没管。先帝说你母族出身琼崖,那就以琼崖为号,我也算了了你母妃的心愿,送她的血脉回了故乡。
那说起来她这个公主又算是什么,送去给她琼崖姑母消气吗?圣旨已经念罢,可小梳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她不起来,剩下的谁也不敢动,宣旨的公公只得半矮下身子喊她:“淑宁殿下?淑宁殿下,可以起来了。”小梳回过神,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宣旨太监倒被吓了一跳。
宣旨太监走了之后,按规矩院子里的女官宫女太监要来贺喜,大家按规矩在院子里整整齐齐跪下叩头:“恭喜淑宁公主殿下,贺喜淑宁公主殿下。”小梳猛地抓起手边的杯子摔在地上,厉声叫起来:“谁都不准叫这个!谁都不准!”
李棠棣收到小梳院子里的消息,也只是摆摆手:“随她去,不用管。”海德泉从外间小心翼翼地抓着一只鸽子进来了:“陛下,周统领有信来了。”
梅城的雪还在下,锦阳湖的水刺骨的冷,有些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周慎坐在岸上,一身蓑衣,头上戴着斗笠,一边的周聪也是一样的打扮,远远看去仿若两个垂钓的渔翁。
“提起来。”
周聪把沉在湖里的绳子收起来,绳子那头拴着的不是鱼,是花船的老板娘蝉娘。蝉娘在湖里冻得脸色铁青,全身僵直,气都喘不上来。
周聪上前把她的手搓了一搓,果然搓下不少暗黄的东西来,新露出的皮肤饱满娇嫩,一点不像个四十岁的人该有的。
周聪对周慎点点头,蝉娘被呛了一肚子水,正往外呕水,就听周慎的声音飘过来:“蝉老板做这一行快二十年了吧,想不到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来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那蝉老板能不能赏周某个薄面,跟我说说你们船上那个清倌人到哪里去了?”周慎抱着手炉闲闲地说:“不知道我听够了,跟我说点别的。”蝉娘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又呕出许多清水来,她望向周慎,却发现周慎看都没看她,他压根没拿她当人看。
一片雪花落在周慎手背上,周慎抬手吹走那片雪,转过头来看着蝉娘:“蝉老板,我在温香楼里搜出这两样东西,你自己也看看。”周慎把那只假手和白手帕丢到蝉娘面前:“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不是一直派人在守着那里?你雇的那帮乞丐我已经拿下了,都交代了。”
素春街上的乞丐有一半都是蝉娘雇来的,谁也不会没事儿去盘问乞丐,把眼线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确实是步险棋,不过也是步好棋。
“恐怕当年素春街闹鬼那事儿也是你放出来的风声吧,”周慎放下手炉站起来:“不过那些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说,我现在只问你,你船上那个新来的清倌人藏在哪儿?她中了我钉上的药,经脉会慢慢麻痹掉,肯定不会走远,城里这两天又全被我的人守着,也没有人能出城,所以我就只能问问蝉老板,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蝉娘打了个寒颤,还是沉默着。
周慎挑了挑眉:“看来蝉老板是没想好,周聪,喂蝉老板喝茶,让蝉老板清醒清醒。”
周聪提着水桶走过去,捏开蝉娘的嘴就拿水瓢往里倒,蝉娘被呛得一阵咳嗽,周慎扬起手:“停手。”蝉娘刚喘了一口气,就见周慎摸出一个小巧的铜漏斗给周聪:“用这个,蝉老板是妇人家,不能那么粗鲁。”
周聪接过漏斗把蝉娘拽起来,卸掉她的下巴,然后把铜漏斗插进蝉娘的喉咙,蝉娘剧烈地干呕起来,周聪没管她,手一丝不抖地把漏斗插了进去,然后一瓢一瓢地往里灌水。蝉娘的肚子很快就胀了起来,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吼,两眼渐渐翻白。
周慎示意周聪停手。周聪拔出了铜漏斗,蝉娘一肚子水,下巴又被卸了,想吐也吐不出,肚子里的水涨得她几乎没法呼吸,只能张大了嘴吸气。周慎给周聪使了个眼色,周聪上去把蝉娘的下巴装回去了。周慎看着她鼓起来的肚子,声音清冷起来:“蝉老板,那个人在哪里?”蝉娘艰难地喘着气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周慎看了周聪一眼,周聪一脚冲着蝉娘的肚子踢了过去,蝉娘来不及惨叫,就喷了一地的水,到后来,吐出的就是淡色的血水。蝉娘一边吐,一边在地上爬,十个指头深深地抠进地里。周慎看着她在地上像虫一样爬,坐回原来的位置,重新抱起手炉,他对蝉娘说:“蝉老板,你也受苦了,我就不问你了。”蝉娘几乎要厥过去,泪眼模糊中,却看见周聪朝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两个黑衣哨卫抬着一顶小轿过来,从里面拎出来个绑得结结实实的人丢到周慎脚下。蝉娘看清那人,也顾不得肚腹之间的剧痛,爬起来就往周慎扑过去,周聪又是一脚把蝉娘踢得瘫倒在地。
周慎看着地上一脸泪水不断挣扎的少女,她有一张和蝉娘六分相似的脸孔。周慎示意两个哨卫按住少女,周聪把放在蝉娘身边的水桶提过去,捏开少女的嘴,又拿出那个铜漏斗捅了进去,少女挣扎得更剧烈,但却始终没出声,周聪第一瓢水下去的时候,蝉娘从嗓子里挣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大人!”蝉娘拖着身子往周慎脚下爬去,一边爬一边喊他:“大人,您放了她,她不会说话……”
周慎没发话,周聪手上也没停,又是一瓢水灌下去。蝉娘爬不动了,趴在地上给周慎磕头:“大人,大人您放过她,我说,我都说!”周慎站起来,周聪便停了手。周慎走过去低头看着蝉娘:“蝉老板,不急,我们慢慢说。”
小酒馆里,胡老保正坐在窗边往外看,雪越下越大了,胡老保面前的酒早就冷了,他一直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风往里灌,酒馆里有人就骂他:“胡老保!把窗户关上!冻死个人了!”胡老保回头瞪他:“滚!你爷爷我要开着,管你冷不冷,不爱呆别呆!”胡老保喝了一大口冷酒,冰得他打了个哆嗦。正哆嗦着,胡老保听见一声极短促的哨声,一转头就见窗外那棵大榆树底下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胡老保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就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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