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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冰 (薜荔藤萝)


  冯焕渊苦笑道:“我没有多想。你说得很有道理,她确实很有可能临阵倒戈,明面上好像决定弃暗投明,暗地里又和大师兄串通准备给我们一网打尽。”说到这他停住话头,下句在“不过和你死在一起此生无憾”和“不过有你在我们必能平安脱逃”中间斟酌一下,觉得都不妥当,前者有打草惊蛇之嫌,后者有推脱责任之虞,只好闭嘴。高雅等半天没等到他下文,却问了一句:“如果你师兄终于不能如愿,你又打算怎么对他?”
  冯焕渊笑道:“我不要好高骛远,今天首要目标是全身而退,其余也就毋用顾及了。”
  他这话当然真诚,然而也只是含糊其辞。高雅也不再追问,他仍旧享受跟冯焕渊这么明枪暗箭,好像还有很长路可以步步为营,但又会突然意识到那尴尬的一夜,眼前一切就立时虚假得像纸糊。也许冯焕渊只是在耐心陪他度过这个假象,出于怜悯并不戳穿,而他自己不用说,这辈子估计都对破釜沉舟四个字有阴影。
  雪势渐渐加大,虽然一时不能着落明显的痕迹,山上少人行,远远已可见石尖峰顶不自然的暗淡之色。山门处不出所料站着两位手执长剑的华山弟子,一见他二人走来,较年少的那个哗的一声长剑出鞘,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三……三……三师兄!”
  冯焕渊道:“是四师弟和小十五。我来吊祭师尊,顺便恭贺大师兄接任掌门。怎的,不让你师兄上山吗?”
  华山排行第四的李无宴年纪比冯焕渊要大些,是个老成持重的青年,大敌当前并不动声色,手按着剑柄,瞄着冯焕渊道:“大师兄说不能让你上山。”
  冯焕渊道:“他若跟你们两人这么说,就是他糊涂了。你们尽管通报,放心,他早知道我要来,后面自有布置,不会为难你们。”
  小十五急得脑门上冒出汗来,左望望三师兄,右望望四师兄,握剑的手直发抖,不知道如何是好。李无宴沉吟片刻,朝他摇了摇头:“师弟让开吧,三师兄嫌我们不够分量。”
  冯焕渊微笑道:“不是,今天大喜的日子,家门前死人多不好看,我死也死在山里,不污了贵客的尊目。”走过李无宴身侧,在他肩膀上一拍。“倒是你越发沉得住气了。”
  李无宴目光闪动,却没有答话。山道曲折陡峭,两人默默行了数百阶,新雪都无人来踏,四周一片空寂。华山表里纯骨,本来不多丰妍,冬日更是劲瘦,触目只有枯松怪石,回望来路,令人胆寒。冯焕渊叹道:“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高雅道:“以后还有机会。”
  冯焕渊道:“是啊。”又说:“下雪也好看,年年就是盼。只是越发不好走。再往前有片稍大的平地,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
  高雅:“……这只怕由不得你我。”
  冯焕渊唯有讪笑,往上又登了一段路,眼前果然出现一片开阔之地,七名华山弟子正衣衫猎猎的严阵以待。为首一人不但面善,而且面熟,高雅想起是在蓝田那夜遇到的双剑之一,正是葛松月座下二弟子乔瑜,沉声道:“三师弟,你来了。”
  冯焕渊道:“是。我们往边站站吧,不要堵住路。”便走到稍低的一侧,有山壁掩人耳目,不至于让上山的宾客都围观到这一场同门相残。站定了便说:“是怎么来?一个一个来未免太费工夫。这人数开凤翼阵都够了,还余一个在旁照应。”
  他言语傲慢,几名华山弟子面带怒意,当下有人喝骂起来:“冯焕渊,你休得猖狂!华山掌门接任大典,哪能让你一个欺师灭祖的罪人来扰乱,今儿就拿着你脑袋告慰师尊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乔瑜怀中抱剑,剑鞘剑穗式样别致,显见与他人不同,淡淡道:“三师弟,得罪了。我们自知以多欺少,奈何紧要关头,只能万无一失。”
  冯焕渊笑道:“很好。”从背上抽出虎尾。华山弟子一阵骚动,一个女弟子嚷道:“你敢用这把剑?”
  冯焕渊道:“剑是师尊传授给我,我为何不敢?”
  一旁一直观棋不语的高雅突然道:“且慢。”向乔瑜道:“兄台借一步说话。”
  乔瑜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却没有动地方。“阁下非我华山中人,不应插手我门派中事。冯焕渊若真有心上云台峰,今天这关,他非过不可。”
  高雅道:“行,那我直说了。旁边这几位剑术跟你相差甚远,若结成剑阵,很难取长补短,反而头重脚轻,更容易出现破绽。你就单人对他,胜算都还大些。”
  他这话说出来,众人脸色都忽红忽白。只有乔瑜不为所动:“阁下这激将之法未免太拙劣。”
  高雅道:“我不是教唆你与他单挑,但你若不入阵,剩下诸位实力较为均衡,还可发挥团结的长处。不如这样,我来领教你的能耐,其余诸位结阵对他,只要我们二人任一人落败,就任凭阁下处治。你们在人数上已经占尽优势,要这样还不能取胜,估计师仇难报,你也就不必操这心了。”
  乔瑜面露犹疑之色。风雪已住,日渐高起,虽然云幕遮罩之下并不知形状,只山岩上有些和着雪色的明亮的光晕。“他若因此过了剑阵,并不算他的本事。”
  高雅道:“今日我会在此,就是他的本事。”
  乔瑜道:“也罢。尊驾不使剑么?”拇指一弹,长剑在鞘中嗡嗡作响。高雅心想:“这倒是一位君子。”冯焕渊身处团团包围,百忙之中尚且朝高雅笑道:“今次不能留手了。”
  高雅道:“啰嗦。”华山弟子们满腔怨愤,纷纷挺剑攻来。冯焕渊连剑带鞘旋身一挡,铿然一响,一个少年弟子虎口酸软,长剑松手滑落。冯焕渊足尖一接一挑,捏住剑身朝高雅方向掷去。与此同时乔瑜一声清啸,长剑起处,银光如奔瀑惊雷,高雅接剑在手,不退反进,劈头就是三剑。乔瑜剑势一变,攻他下盘。高雅急闪避过,又是三剑,走势诡谲之极,乔瑜一时间竟然识不清他意图,只得再变而为守势。岂料高雅早已料准他去路,直指他握剑之手。乔瑜变无可变,对方抖动的剑尖已虚虚掠过他右臂,将他衣袖划出一道口子。
  这几剑不过弹指之间,乔瑜心头巨震,忽然觉得自己二十年来夙兴夜寐刺股悬梁,欲以剑术在江湖立足,到头来都是泡影。忽听得当啷几声响,回头一看,凤翼阵同时告破,众弟子手中长剑掉了一地,都又惊又恐地看着冯焕渊。冯焕渊毫不在乎,只朝高雅摇了摇头:“还是被你抢先一步。”
  乔瑜表情变幻不定,道:“你当真是冯焕渊?”
  冯焕渊一改轻浮之色,肃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愚弟自那夜起几经生死,不长进也得长进。”
  乔瑜叹道:“我现在有点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冯焕渊:“二师兄是厚道人,还是不要明白的好。”
  乔瑜语气平淡:“我却有点后悔为什么当时放过了你。”
  冯焕渊向前走了几步,一躬身。“二师兄大恩大德,我毕生不忘。”
  乔瑜看了他许久,终于道:“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无论你做过什么,终究师兄弟一场。愿师尊在天之灵,保佑我华山派福祚不绝。”
  他还剑入鞘,朝二人一拱手,转身上山。众华山弟子也都默不作声拾起长剑,须臾之间走得干干净净。冯焕渊与高雅原本想歇息片刻,奈何这地方真是越歇越冷,方才运动积累的热量眼看要散尽,两人又往上走。山道越趋陡峭狭隘,只需一人伸开双臂,就能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高雅:“那好像是你家老七。”
  冯焕渊:“我看到他了。”
  高雅:“方才一拥而上也奈何我们不得,他一人守在这里难道是想万夫莫开?”
  乐敬其看到高雅,脸上闪出一种又惧怕又愤恨的表情,很快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三师兄果然不负我所望。”
  冯焕渊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锦囊。“这是你要的东西。”
  乐敬其接过锦囊,打开看了一眼,又抬起头。“三师兄,我在峰顶等你。”
  高雅回过头,来时的山路隐入苍茫云雾,从空中落下时清静的雪絮,只化为山石上肮脏的湿影。华山高得近乎残暴,他感到头晕目眩,几乎被那无情的山谷所魅惑,不由自主想成为那万千被吞噬的祭献的血肉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冯焕渊一把将他拉了回去。
  “这不是立足之地。”冯焕渊贴着他耳边说,好似周围何等喧嚣,非如此不能交流,其实连风声也已不闻。高雅茫然地看着他笑了笑,鼻端泛起一片枯焦之感。
  “我现在要下山,是不是已经迟了。”
  冯焕渊将他手背放到唇边碰了碰。“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连解释也不必解释。因为解释也已经迟了。而今壁立万仞,进退维谷,在这不如脚掌宽的、连站立和等待都不容许的石阶上,追究是无用的。他们不可能再划得清界限。他知道高雅在飞快地回忆,回忆每一个细节里破绽,或者只是换个前提去审视,事物的面貌就截然不同,他甚至为此感到心痛。但高雅眼睫一颤;他就知道高雅很可能只是想起了他干燥温热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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