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莲艾随着步年等人下山,待离了那些江湖人远了,就听前边一个亲兵低声对步年道:“将军,可要派人去通知函谷关驻兵将领前来?”
步年一只手按在胸前,闻言狠狠瞪向对方,没了颜色的双唇吐出冰冷的话语:“他们蠢你也蠢不成?一关守军是随随便便就能调遣的吗?我不过是在诈他们罢了!”
那亲兵立时垂下头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
许是牵动了伤处,步年闷闷咳嗽起来,身形都跟着晃了晃,莲艾一见忙上前搀扶。
“将军!”
步年眼尾斜斜睨他一眼,喘息道:“你倒有眼色。”
莲艾不敢胡乱作答,怕他说得是反话,只做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一行人行到山下,就见山脚下停了辆奢华庞大的马车,车旁立着十余位黑甲兵士。
莲艾看到那车上插着“步”字旗帜,知道这正是将军的马车,便将人扶了过去。
两人上了车,马车没一会儿就缓缓启程。
此时周围都静下来了,莲艾回忆着方才发生的种种,特别是步年看着自己那阴冷的目光,一时心里发憷,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处置他。
此时,马车颠簸了下,紧随而来的是步年又一阵闷咳。
莲艾偷偷去看他,见他剑眉微蹙,紧抿的唇角竟又是淌下一缕鲜血,忍不住惊呼:“将军,您……”
步年一个眼刀过去,莲艾抖了抖,赶忙闭上嘴,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垂眼递上去。
步年接过帕子按了按唇角:“你为何与那左家小子在一起?谁让你跟他走的?”
莲艾知道他这是要找自己算账了,忙跪到他身前,抱着他腿道:“不是奴要跟他走的,是他强将我掳来的!将军明鉴啊!”
步年掐住他下巴抬起来:“你还敢狡辩?我看你是长不了记性,不如干脆挖掉你的眼,割掉你的舌头,砍掉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如何?”
莲艾只觉得掐着自己的那手冰冷透骨,有股寒气顺着肌肤的接触落到了他的身上,叫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不要……不要,将军!”他双眼含泪,手指无措地扒拉着步年的手腕,以一种近乎乞怜的姿态呜咽地恳求对方。
“不要?”步年似觉好笑,还勾了勾唇角,“现在竟然连你都可以对我说‘不要’了。”说罢他手上一用力,将莲艾惯到一旁。
莲艾摔在软垫上,倒不是很疼,只是刚要撑起身,一只黑靴便踩在了他的手上,叫他动弹不得。
“你可知道绵绵是什么意思?”
莲艾姿势古怪地仰视着面无表情的步年,怕极了他一个不顺心就要将自己的手骨踩碎。
“是将军赐给奴的毒药……”他用词谨慎。
步年将手中染血的帕子丢进车内香炉之中,不一会儿便同里面的香料一同燃烧起来,使整个车室渐渐萦绕起一股刺鼻的气味。
“绵绵不是毒,是蛊。”步年俯低身子,直视莲艾充斥恐惧的双眸,缓缓道,“雌虫在骨,雄虫在肉,平日蛰伏休眠,每当月圆之夜,两者便会苏醒,在你身体里钻动,拼命想要见面交媾,有此情绵绵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完他一席话,莲艾竟觉得身体又痒了起来,浑身毛骨悚然。
步年又道:“这是种十分阴毒的蛊虫,我重金购于南苗,本是想用在嘴硬的罪囚身上,想不到让你尝了鲜。此蛊唯有用我的鲜血做引方可解开……”说着他从袖中缓缓掏出一把黑鞘匕首。
那匕首一看就不是俗物,出鞘时隐隐有金属轻吟之声,莲艾甚至被那雪白的刀身晃了一下眼。
他别开脸,就听步年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等我将绵绵取出,便送你上路。”
照理说绵绵该还有两日才发作,然而莲艾却在马车中惨叫起来。
浑身几百块骨头,没有一截不痒,那痒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你的骨头,叫你克制不出要去抓挠,却又会在碰触肌肤时,被其上惊人的剧痛折磨地痛叫连连。
身体各处无时无刻不在爆发奇痒与剧痛,叫他在车室中来回翻滚,涕泪横流,嗓子都叫哑了。
外面有许多人,但这些人都不会救他。
他浑身汗湿,手指虚弱地碰到步年脚背:“将军,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将军饶命……”
步年盯着手中锃亮的匕首,神情没有一丝动摇:“父亲尝说我不够杀伐决断,我过去不以为然,现在想想,他竟是说准了。”
莲艾不停摇头,身上已激不起一丝力道。
步年一手握住匕首,翻身跨到莲艾身体上方,跪在他两侧,撩开汗湿的长发道:“不要怕,我下手很快。”
他一把扯开莲艾后领,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拇指搓了搓不断轻颤的肌肤,右手高举,眼看就要一刀落下,马车外却在此时传来兵刃交接之声。下一瞬,一支带火的长箭破空而来,穿过车板顶在了车室另一头的木门上。步年瞪着那箭神情莫测,长臂一挥用劲力扑灭箭火,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一名士兵抱拳上前:“将军,我们遭到了伏兵!定是那些江湖人士心有不甘,想要刺杀将军!”为了不激起更深矛盾,步年将绝大多数人马留在了中州驿站,只带了十余人上崤山,此刻半路遇伏,对方武力强劲,步年的人竟有些招架不住。
他才下崤山就被人伏击,哪里来的江湖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驾车之人横冲直撞,想要冲出包围,不想一箭射来,立时被钉死在车壁上。
步年刚要起身,马匹因受惊失控,撒腿狂奔起来,他一个不稳撞到车壁上,又呕出一口血。
香炉倒在小几上,香料撒了一车,香气也随着火星泯灭而消散。
莲艾整个人浑浑噩噩,身上的痒痛却渐渐止了,他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因为车室的摇晃而猛地撞进了步年怀里。
步年闷哼一声,刚要将他拨开,整辆马车天翻地覆,两人不及反应便滚作一团。步年被砸了几次,险些又要吐血,索性一把锁住莲艾腰身,将他固定在了自己怀里。
莲艾趴在步年坚实的胸膛上,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恹恹地掀起眼皮,只能看到对方线条硬朗的下颌。
突然,他感到身体一轻,恐怖的下坠感袭上心头,尚来不及叫上一叫,冰冷的水流便争先恐后涌进车室,淹没了两人。
马车滚下悬崖,落进湍急的河流中,经过几个岔口,最终将两人送到一块树木葱郁,罕无人迹的谷地。
莲艾在浑身酸痛中醒来,照不到太阳的谷底一片阴寒,风一吹,湿透的身子就忍不住抖了抖。
他只记得将军要杀他,马车突然失控了,然后就掉进了河里……
忽地,他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草丛中的一抹玄色,双眼一下瞪大了。
他手忙脚乱爬过去,发现那果然是步年。
“将军?”他试探地叫了叫对方,没得到回应,又伸手去探鼻息,只探到微弱的呼吸。
他一下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
抬头四望,周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景色,树丛间偶尔传出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兽鸣叫,让他害怕地缩起脖子,本能地往步年所在挪了挪身子。
这里是哪里?他们怎么会到这里?将军会不会死?他会不会死?会有人找到他们吗?
这些问题一个个冒出来,逼得本就不安的莲艾更是焦虑。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谷底的风越来越大,不过一刻头上天空便被阴云覆盖,其中电闪雷鸣,俨然是有一场暴雨要下。
莲艾环抱着身体,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步年,接着起身离去。
天空落下雨点,渐渐连成一片,转眼便成滂沱之势。
一炷香后,原本已经离去的莲艾去而复返,只是身上衣衫多有破损,泥印遍布,像是跌了好多跤的样子。
他双手穿过步年腋下,吃力地拖动着对方沉重的身体,拖了许久终于拖到了一个天然溶洞口。
虽然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但总比幕天席地淋雨强。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莲艾抱着双膝背靠山壁,因骤降的温度而瑟瑟发抖。
他找不到干木头,连尝试生火都做不到,只好干熬。忽然,他听到一旁低吟,往步年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浑身包裹着湿衣,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薄红,竟是发起高烧。
他眉头紧蹙,口中不断发出呓语,却像被噩梦魇住,无法清醒。明明皮肤滚烫,他还在喊冷。
莲艾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他嘴边,听到他的话略一迟疑,直起身便脱下了自己浑身的衣物。脱干净后他又将步年衣衫敞开,整个人偎了上去。
若只有一人,这漫漫寒夜实在难熬,如今两人相互依偎,共享彼此体温,倒也凑合着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莲艾在鸟鸣声中醒来,一睁眼便见满目肉色,他往后退了退,离开了步年宽厚的胸膛。
接着他一抬头,撞进了一双万分清醒的眼眸中。
莲艾吓得叫都叫不出,立马坐起身手脚并用着退到了山洞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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