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个王玲儿……咱们清远,哪至于……这以前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呀,十里八村提起他哪个儿不得竖大拇指……”木五叔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木清远叹了口气,“可惜喽!”
“王玲儿。”
木清远被牛车晃啊晃,直接歪倒在木渊的大腿上,继续睡。瞧着这人安静的睡姿,木渊其实是纠结的,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该感谢那些人,要不是他们,他怎么可能等到这个人?但是凡是伤害过清远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王千万那个挨千刀的,瞧着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整天闷不做声的,谁想的到,竟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那王铃儿也不是个好的,前脚把咱们清远气的病倒,后脚就嫁给了县里的富户。”木五叔说着说着,更来气了,“更可恨的是木老大一家,明明答应要照顾木清远的,最后竟然在大冬天把人给扫地出门了,要不是山上的和尚收留他几天,他根本不可能活的下来。”
“幸好,幸好。”听到这,木渊手一紧:“幸好山上收留了清远,否则……看来我得找个时候去谢谢人家。”
一想到清远可能会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木渊就觉得很害怕,幸好,幸好……
风越来越大了,木渊怕把木清远给吹凉了,让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便用手护着他的脑袋,整个人也侧着挡风。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木五叔一阵咋舌,要不是人不对,木五叔还以为这大狗子是在养媳妇呢?
“可不是得好好谢谢么?这村里谁家都不富裕,平时还能接济点,真到了天寒地冻,没余粮的时候,也都是没办法了。自家都养不活了,谁还能顾得上他呀,要不是山上常常接济,这木傻子恐怕……”木五叔说起这事,一脸的无奈,“哎,这世道没钱啊,哪能活哦,这地里的租子也是一年涨的比一年高……”
☆、往事(下)
“里正都不管吗?”木渊问,“按理说,清远就木大伯这一家亲戚,他人又这样了,里正都不说说吗?”
“里正管过,可是前脚把木清远送回去,后脚木老娘就打的木清远哇哇大叫,把人丢出去,要是里正再去质问,木老娘咬死了说是木清远自己跑了的。”木五叔吸了口烟,不屑道,“大家又不是傻的,要是呆的好好的能跑?还不是……”
“那就这样算了?”木渊问道。
“里正问的急了,木棉花就直接倒在地上又哭又闹,这样闹了好几次,里正也没得办法了。”木五叔道,“村里一些人倒不是没想过去接收木清远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木家那两间屋子,不少人也是动过心思的,但只要一想到因着木家两口接连去世,到处所欠的钱,加起来都快赶上再造一件屋子的了,便也没人愿意收留他。那木棉花更是紧闭大门,就怕收账的赖上自己。”
“丧葬费欠了很多钱吗?”木渊问。
“丧葬费加上医药费,村里挨家挨户都差不多借了一些吧,具体多少要里正才知道,反正那数不少。”木五叔想着这木老二一家出事以来,凡是沾了点亲的都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特别是那木棉花更是恨不得从来没有过木傻子这个人。
也不想想人家还好着的时候,侄儿长侄儿短的,逢人就夸,更是把自己的儿子成天寄养在人家那儿,还美名说是跟着读书人学做读书人。人家一家三口是怎么对她的,结果她呢?人家两口子才刚没了,就把这个侄儿踢出了家门,就怕赖上自己。可真是长脸。
木五叔看着木渊,道:“你是个好的!小时候就见你们耍的好,没想到啊,事到临头最讲义气的还是你。”
“木二伯他们以前对我有恩,清远有事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木渊只是淡笑,对于木五叔的夸奖却是不敢受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目的从来都不单纯。
一路上聊了很多,等到了地方时,木清远还没醒。
万县不大,但也不小。从三木村过来,木渊估计走了一个时辰,要是走路的话还得多上一会儿。
木渊将木清远摇了一下,见摇不醒,便将人背在背上下了车,对木五叔道了谢,又道:“可能待会回去时还得麻烦一下五叔。”
“没事,我一般下午申时过了才走,你到这里来找我或者直接到集市上找我都行,我一般就在那里卖菜。”木五叔给木渊指了指墙角下他卖菜的地方,木渊记住了,他估摸着现在才辰时,等买完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清远醒醒,到地方了。”木渊背着人走进城里,好多年没回来,城里变了不少,到处都是买东西的人,摊位上卖的东西也琳琅满目,木渊想着清远应该喜欢这样的热闹,便把人叫醒。
“哇!好多人。”可不是吗,今天赶集,城里人挤人。
将木清远放下来让他自己走,但怕人多把他弄丢了,木渊一直牵着他的手。
木渊身上整打整算刚好八百两的银票,是这几年存下来的,不多,但要让他和木清远过活却也是够了。
先得去给清远看病,但是一个小县城的医馆木渊不大信得过,幸好那个故人似乎也在这儿。
到钱庄兑换了一百两现银,用包袱裹好背在胸前。木渊牵着木清远绕着巷子来到了一间屋前。
白墙黑瓦,一个巷子到头,也可能分不清哪家是哪家,但这王家的屋子很好认,因着爱钱爱到连门上都画了一串串银子的人家着实不多。
世人爱钱,但能把这贪欲明明显显,毫不掩饰的人,却很少,因为比起爱钱,人更注重一张脸。
通红的门上,门把上刻的是一锭元宝,用鲜艳的黄色染料图成。要敲门好像就是在用元宝敲,这也是在告诉那些来访者,有事无钱莫进来。
木渊敲了门,不到三下,门忽地就开了,把木清远吓了一跳。
木渊拉着木清远有些好笑道:“这么多年了,那“死要钱”还是一样爱故弄玄虚。”
“啧啧,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这么多年了,你就痛改前非了似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端的是那般伶牙俐齿,不肯吃一点亏,“你爹是怪人,你丫就是个疯子!”
“没看见还有个小朋友么?别乱说话。”木渊轻咳了一下,道,“我都上门这么久了,咋还不出来接客!”
“接你大爷!回来都不说先来看看小爷。”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近,一个华衣锦袍的公子哥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头上带着用一根筷子粗细的金发簪固定的镂空黄金冠,面红齿白,端的是漂亮精致。又见他身上大红花团锦袍,金丝缝边,脚踩祥云靴,一身服饰非富即贵。让人一看,不禁觉得此人必定大富大贵,钱财滔天。
但现实是这人随手一把金算盘(纯金的,牙都咬不动的那种),每天算的不是今天收入几何,而是“去他妈的,咋又亏了!”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啊?”“死要钱”抬手就要去摸木清远,被木渊眼疾手快挡了下来,道,“找你是治病的,不是让你来调戏良家妇男的,快点去拿药箱子。”
“我那个呸!我是说你这个负心汉咋昨年不来,昨天不来呢?原来是外面有人了?”“死要钱”一米七几的个子,愣是捏着兰花指,扯着自己的衣摆,一副受伤女子的模样,哭的梨花带雨,“我道你是翩翩世家子,红尘俏郎君,却不想你是那浊世负心汉,偷心小贼子!偷得我的心,却是去献给这个小贱人!都让开,让我来撕了这厮……”
“一百两!”木渊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手一举,“死要钱”立刻结束了他那没人看的表演,扑上去就要抢钱,“不早点说,害的我浪费那么多口水!”
木渊将钱举高,“死要钱”蹦着都够不到,深深地“鄙视”了把木渊的身高:长那么高干嘛?简直不像个人!
“说吧,什么毛病!”将木渊他们带到专门开药的房间,“死要钱”问道。
木清远从进门就很好奇,他看着满房间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还贴着标签。
“当归?”木清远把最近的柜子上贴着的纸条念出来声来,没成想在空旷的屋里竟然产生了回音,立马吓得捂住了嘴。
“不是给我看,是给他看。”木渊将木清远推到“死要钱”面前,“他高烧烧坏了脑子,你看看还能不能治好?”
“咦!这该不会就是你的那啥吧?”“死要钱”戏谑道,“哎,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得长成什么样,才能把我们的‘木疯子’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这小脸嫩的,我给打九十分!不过,你确定是烧坏了脑子么?看着不像啊?”“死要钱”说道,“一般烧坏脑子的人,不是双目浑浊,就是口角流啖,看他这样,眼睛明亮,有神,且思维清晰识字的,不像傻子,倒像是失忆了。”
“失忆?”木渊道,“不应该啊。”
“告诉大夫帅锅锅,你几岁了?”“死要钱”问木清远。
木清远老老实实的掰着手指头,一,二,三的数,“一岁,两岁,三岁……八岁……,不对,我应该……五岁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