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怀错愕,定定看着风筵。
倘若旁人说这话,温玉怀会不以为然,但风筵从不讲虚话,这趟京城凶险难料,他怕自己回不来了,所以才会这般交代!
风筵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后来也索性不说了,这一趟若是死在京城,又如何能管他苏冷清?!
人死万事休,纵使放不下,也得作罢了!
良久,温玉怀苦笑道:“你好歹告诉我,去京城做什么?!苏相公要问起来,我该怎么答他?!”
风筵坚定道:“冷清是被冤枉的,他只是替人抄写,不该被革除功名,我要替他讨回来!”
温玉怀再次苦笑。
这事牵扯到前任太子,如今可是新皇登基,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也就风筵这一根筋,敢拿脑袋去撞石头。
风筵平时性子温和,从不与人斤斤计较,凡事总是退让一步,但事情若跟苏冷清有关,那是毫不畏缩当强则强。
这在温玉怀眼里自然是好的,但在不好此道的苏冷清眼中,怕又是一种啼笑皆非的负担。
风筵连命都豁出去了,温玉怀知道劝不动他,末了叹气道:“你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
温玉怀心想风筵或是回不来了,这条命算送在苏冷清手里了!
风筵回家先去里屋看了苏冷清,见他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风筵从小跟他一块长大,一看他这种躺着的姿态,就知道他根本就没睡着。
风筵没啃声便出去了,等把包袱收拾好了,又走进来掀开帐子,将钱袋放在他的枕边,轻声道:“冷清,是我混账,又对你动粗……”
苏冷清躺着一动不动。
风筵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以后我再不逼你。红袖那边有我,你就安心养着……”
苏冷清仍没言语。
“等我回来再赔罪,要打要骂全凭你!”风筵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喃喃自语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是甘愿的……”
屋内是一片静默,风筵等了一会儿,见苏冷清没有‘清醒’的意思,便重重嘘了一口气,掀开帐子出了里屋。
拿起包袱出门的时候,倘若真是没那命回来,风筵想这便算是告别了!
这个点赶到镖局刚好,趟子手们收拾收拾,整好队就准备出城了。
风筵急着往京城赶,自然是跟镖队最快,这一路风餐夜宿辛苦不提,从那马贼横行的岭子里过才叫凶险。镖师们早就历练一身豪胆,风筵凭着一杆长棍自是无惧,等到了京城就连镖头都想拉他入伍。
☆、第三六章
来到京城天子脚下,风筵无心赏那繁华街市,打听到文相爷的府邸,便去府上拜见文暮晗。
上一回见面文暮晗差点把自己活埋了,若不是太子赶来阻拦了他,此刻现在他已是一具腐尸。
如今太子成了福王,风筵按理应该烧高香,保佑如今已是内阁学士的文大人千万别撞见自己,这一次文大人要是无故发怒可没人来救他。
但事到如今,他只能去求文暮晗,此人曾举荐苏冷清进贡院,想必也是欣赏苏冷清的才华。
文府正门侍卫把守,风筵绕到了偏门,被那守门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见文三公子也是要递帖子,把那事由明明白白书写下来,文三公子看了倘若想要见人,自然会有人去客栈寻他!
舞文弄墨不是风筵所擅长,有些字认得却写不出来,便去街角寻了个写书人,给了几个铜板让他代书。
这厢里,帖子送进文府,风筵在那客栈等候;那厢里,温玉怀得了风筵托付,得空便带着一篮干豆过来。
等走进那篱笆院,温玉怀惊讶地发现,地里青椒红薯豆荚白菜都被苏冷清料理得很好,正在院中扒土的母鸡也肥大一些,刷洗过的水缸盛满了水,劈好的柴也整齐叠在屋角,窗台上晒着来年的豆荚种子。
院中还架起一张大竹扁,里扔着一根根的玉米棒,那是苏冷清懒得掰开,也懒得拿绳子吊起来,干脆扔在扁子里晒干,余下的就等风筵回来处理。
温玉怀拿起窗口豆荚,饶有趣味扬起眉毛。
苏冷清倒是出人意表,挨得板子坐得牢狱,宁可革掉功名,也不卖师求荣,平素只看到他的傲气,牢里倒显出他的傲骨,也难怪风筵爱他得紧,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刻子,自己一人在老屋,倒是料理得井井有条,也用不着他跟着操烦!
温玉怀正在思忖着,又听得屋内传来琴声,这会子弹得是汉宫秋月,寂寥冷清又无可奈何,也只能郁闷伤怀哀叹命运。
温玉怀在门口听了片刻,便轻轻放下篮子回去了。
稍晚一些,温玉怀从教私塾的府邸出来,就见苏冷清站在门口等他,手里提着那只装满干豆的篮子,冷汀汀道:“拿走!”
这都什么境地了,还是这幅傲慢相,改不掉那坏脾气。温玉怀气得发笑,活该他弹那汉宫秋月,让他郁闷死了才好!
当下起了逗弄之心,温玉怀揶揄道:“拿回来作甚?你不爱吃豆子,但风大哥爱吃!”
苏冷清丢了句他不在,篮子在他面前放下,转身就想要走了!
温玉怀道:“我知道他不在,走了还没一个月,也不知到京城了没!”
苏冷清闻言转身,目光死死盯着,就似他脸上开了花。
这些天不见风筵的踪影,苏冷清还以为他回山城寻蟋蟀,哪里想到他是跑去京城了。
上回将虎将军卖掉后,风筵寻不着好的蟋蟀,便说以后有机会回山城,非要再捉对公母回来。
要说山城没啥好的,也就蟋蟀凶悍勇猛,颚牙硕大后腿粗壮,能咬善跳彪呼好斗,别地方的蟋蟀还真就没法跟它比。
苏冷清当时冷嘲热讽,说这蟋蟀也跟着人,穷山恶水刁民蛮虫!
温玉怀起初纳闷,后来才试探道:“你……不知道?”
苏冷清不置一词,只拿眼睛瞅着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隐隐约约闪着怒火。
温玉怀斟酌用词道:“你这功名革得冤枉,他上京替你想办法,希望能在秋闱前听到他的好消息!”
等那苏冷清走了,温玉怀回到小阁楼,这才发现干豆下边,竟还藏着一层鸡蛋。风筵经常送来鸡蛋,十个一送成了习惯。
趣味了,温玉怀拿眼睛一掸,这回竟然也是十个!
苏冷清到家打开书桌抽屉,果然找不到文暮晗的举荐信,当下便气得冷笑数声!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蠢驴,把身子给他睡他不睡,非要跑去京城瞎折腾,当真文相府由得他进去?文暮晗有闲心去理睬他?!等在京城吃够了憋屈,还不是灰头土脸回来,白白花那盘缠钱!
苏冷清躺床上想,你风筵这般折腾,不就是要我心甘情愿给你吃那一口吗?!
成啊,等你回来,我就把自己剥光,主动塞到你嘴里去!
苏冷清在那边气的要命,风筵这边也急得要死!
客栈里等了几天,也没见文府派人传召,再去文府门口问那门卫,却被不耐烦回句不知道,那批帖子都递进去了,文暮晗看不看理不理,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京城这种地方入夜宵禁,客栈都要点卯点人,完了锁好大门清早才开。
风筵仗着自己艺高胆大,半夜从客栈二楼跃下去,想趁文暮晗坐轿上朝时喊冤,可谁知文府大门一开冲出的是马车,前后几辆马车喧嚣而去,根本分不清文暮晗坐哪一辆,周围还有几骑带刀侍卫,根本不给人靠近的机会!
这样等下去不行,强闯文府更不行,就在风筵焦急的时候,就听到街上有人叫道:“都给我小心,文三公子的东西,摔坏了可不得了!”
原来文暮晗即将大婚,圣上听闻赏赐新宅,文暮晗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搬去圣上所赐的新宅,以示臣子对圣眷隆恩的领谢。
风筵就跟在那帮佣人的身后,来到莲花巷的一座新宅,趁着府内佣人都出来帮忙时,沿着院墙绕到后边翻墙而入。
等他真正来到院中,两拨人都认不得他。新宅佣人以为他是老宅佣人,老宅佣人以为他是新宅佣人。
风筵也就趁着这个档口,随手在廊下抱了一盆花,连问了几个人书房在哪里,这盆花管家交代要放在文三少爷的书房!
文暮晗好歹也是个文人,不管内心有多残忍无情,有些举动仍是文士风范,比如说讲话模棱两可故弄玄虚,再比如欣赏才华横溢的苏冷清等等!
风筵就赌他晚上会来书房,文人不都喜欢待在书房吗?!
有钱人家的书房就是宽敞,靠窗的书架前后三排,东边是一扇浣纱屏风,后边摆着一张软塌,这倒是方便风筵藏身了!
风筵躲在软塌底下,偶尔传来脚步声,但很快又出去了,应是文府的佣人!
等过了亥时,听到踉跄的脚步声,与轻手轻脚的佣人截然不同,风筵想莫非是文暮晗回来了?
风筵正想窥探究竟,就闻砰地一声巨响,来者似乎醉得不轻,竟撞碎一人高的花瓶。
“公子……”
“大人……”
门口传来清脆惊呼,似是文暮晗的书童。廊下也响起护卫询问,相府公子又是内阁学士,身边自然少不了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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