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足够了,天一旦暖和起来,便可以重整梁国军力,有荣真的人从中内应,冲破极北的防线轻而易举,不消一个月便能直逼皇城。
他兴许能做个半月皇帝,萧祈便会控制住楚境所有朝臣,能用的留,不能用的杀。
再之后,他就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拥有最庞大帝国的王,完成他们萧家祖宗的夙愿。
多好啊,这才是一个帝王,一个征服者的结局。
李桓看着萧祈,竟有些羡慕,这原本也可以成为自己的人生的。
他闭了下眼,脖子向后缩了缩,“不喝了,苦。”
“以前你就没嫌过苦,”萧祈并没有纠缠,把剩了一半的药还到侍女手里,“给他拿些糖果来。”
李桓盯着侍女走远了的身影,呼出一口寒气,就让他再多活一会吧。
他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他真的没有活够。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杨槿不敢相信,声音都跟着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时候,这种事情,我能拿来骗你?”
“不可能啊,”杨槿看着荣真,沉下眼想了想,“衣冠,尸体都是找到了的。”
“我开始也是不信的。”
荣真转身,到自己的书桌上翻找了一阵,拿出封信,“你最熟悉他的字迹,你看看。”
杨槿飞速地拆开信封,把信纸抖落出来。
他们一开始学字都是跟着杨贤,模仿了许久,尤其李桓,处处都有杨贤的痕迹,所以杨槿辨认得最清楚。
这一撇,一勾,都不会错的。
但更令他心惊的是上面的内容,“李桓,他要,”杨槿吸了口气,才把一句话完整说出来,“他要带着梁兵一起打进京城?”
荣真沉默下来。
杨槿又从头开始看,“你还要帮他?”
他突然觉得从来就不认识这两个人。
荣真看着杨槿的反应,有些后悔,李桓竟然以为杨槿更好接受这个消息?
“你知道,你们俩这是卖国吗?”杨槿顿了下,脸都跟着抽搐了下。
“我知道,”荣真并不能直视杨槿,“他也应该清楚。”
“你们都疯了吧。”
杨槿把信放在一边,扶着额头,在震惊中无法恢缓,他看木樨,“你也知道了?”
木樨虽没比杨槿早知道几天,但没来由地觉得愧疚,低下头。
“你们谋划这件事情多久了?”
“从在南境的时候就开始了,”荣真语气平淡,“你记得那晚李啸带我们去的那个妓馆吗,里面的那个妓子其实就是李桓的人。”
杨槿微张着嘴,那天晚上李啸刚告诉自己荣真要帮着他起事,但荣真又在那天答应了李桓……
“我有点糊涂了,”杨槿使劲扬起头,眨了下眼睛,“你明明确确地告诉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想让当年所有造成荣国府惨案的相关人,全部得到应有的结局而已。”
“那李桓呢?”
荣真抬眼,直直地盯着杨槿。
杨槿明白荣真的意思,他又怎能不知道李桓的恨。
一个原本要统御天下的皇帝,被自己的母后出卖给了敌国,受尽屈辱。
这种事一般人尚且忍耐不得,又何况自尊高傲如李桓。
他才发现,李啸的离开,江玉簪的去世已经都不再是最让他遗憾的事情。
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儿时玩伴,从阳光底下被拖进了黑暗,无能为力。
七年多,他自以为对荣真掏心掏肺,却从未真正站在过荣真的立场。
原来仇恨的力量有这样的大。
它可以完全扭曲人的心灵,控制人的大脑,让一切都往不可挽回的地方行推进。
“你要我也帮你们?”杨槿轻声问。
荣真摇头,“不必,”他道,“只是我不想再瞒着你了。”
“李桓真的是自己回来吗?”
杨槿的问题让荣真无所适从,他们两个人互相看着,想到了一块。
“我相信他自然有办法,”荣真低下头,像在安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他会有办法。”
这样的话……
杨槿捂上脸,天啊,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他站起身来,却比之前更加无力,而此刻的身体却更加沉重。
杨槿推开荣真书房的门,一步一步离着荣真越来越远。
这荣国府内的陈设是多么熟悉啊,就算曾被烈火践踏,重新粉刷之后也与之前无异。
但其实都是变了的。
这已然不再是那个自己儿时玩乐的天堂,而是浸着无数冤魂的地狱了。
木樨看杨槿这般,实在心疼,想上前,哪怕拉一下他的手,却被荣真止住了。
“他总要知道的。”荣真叹息。
荣真看着杨槿那有些佝偻的身影,心里从未这般空虚,他头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
木樨上前,他没有带帕子,只把袖子卷了起来,轻轻地在荣真的脸上擦了擦。
荣真抓着他的手,抿了下嘴唇,“不必担心我。”
过了会,陈展走进来,对着荣真一低头,“皇后娘娘来了。”
荣真立刻收敛起了情绪,向前一指,“走。”
陈展连忙走在前面,带着荣真,荣真身后跟着府中众人,大家全都跪在大门口,“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江玉华一身素服,对着他们微抬了下手臂,“起来吧。”
荣真先起身,“娘娘您……”
“我想看看玉簪姐姐。”江玉华柔声道。
她和江玉簪在姐妹中感情最为要好,从小就听着江玉簪对荣乾那些小心思,津津有味。
那时候荣乾可是大贵人,族中长老都十分赞赏江玉簪的野心。
□□家没落之后,江玉簪的那些心思就变成了妄想,许多人都说她是得了狂症了。
但江玉华明白,她的玉簪姐姐没有病,只是痴情而已。
如果世上真有一人值得自己深爱,她也愿意这样痴魔。
而有着这样心思的自己,偏偏被选进了宫里……
江玉华站在江玉簪的棺材前面,深深地弯下腰。
荣真跟着磕了一个头,她也没想到,江家唯一来祭拜江玉簪的人竟然是皇后。
他想起江玉簪在筹备帝后大婚时候那般热心,其实并不是为了凑热闹,原来是真心要为这个妹妹打点出嫁的行头。
她并不单单是一个围着荣乾转的姑娘。
“我能,”江玉华顿了下,“看看孩子吗?”
“当然可以。”
木樨和彤儿各抱着一个孩子,从后院走出来,把孩子凑在江玉华的眼前。
“多像姐姐啊。”江玉华对着荣真点头。
荣真应付了两句,便问,“娘娘只是为了看看内子吗?”
江玉华愣了一下,不愧是荣国公,便朝两旁看了看。
荣家的下人和宫中的一样机敏,知道是自己不该知道之事,纷纷退了下去。
木樨和彤儿自然也是。
“这是太后要我交给你的东西。”江玉华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
荣真接过信封,里面有个沉甸甸的东西。
他打开一看,是个小瓶。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木樨手里执着一根银针,伸进细口瓶里,略微搅了一搅,再拿出来,银针通体纯黑。
他吓了一跳,看着荣真。
荣真坐在对面,想着刚才自己问了江玉华,太后除了把这个小瓶交给自己,可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江玉华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她们一家受太后扶持,帮太后办事是肯定的,太后不多说的话,她自然也不再问。
荣真把瓶子的盖塞回原处,晃了晃小瓶,听着里面液体搅动的声音。
太后给自己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算是个戴罪之身,在朝堂上没有用处,难道是要自己消失?
那何至于让皇后这般劳师动众地送瓶□□过来,以她的能力,杀了自己不比捏死条蚂蚁容易。
一定另有隐情。
“木樨,你去把陈展叫来。”荣真吩咐道。
木樨连忙小跑出去。
过会陈展进来了,朝荣真一拜,“公爷,何事?”
荣真看了木樨一眼,木樨便走出了门。
他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宫中的情况可有什么变化?”
陈展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樱雪楼那边没有送来什么信啊。”
“但安排在宫中的探子还是正常的吧。”
“没错。”
“那帮我准备轿子,我去一趟。”
照说夫人刚刚去世,荣真便来这风月之地于理不合,于情更不容,不过幸好他在外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倒不需避讳。
荣真进了樱雪楼的门,小厮便迎上来,“公爷,我们公子等着了。”
荣真微微恍神,差点走错了路,被人提醒了下,才转了个方向。
“公爷,您要的,宫中密探每月交过来的情报都在这了。”白绫,接替楚溪的人,把整理好的一沓信纸都交给了荣真。
“麻烦你了。”荣真冲他致意,把信纸收了起来,就准备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