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槿转过脸,看一眼荣真,又垂下头,“不只是这些……”,过会又道,“这件事也很重要。”
“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只是不想瞒你,并不想你帮我们做什么,你不必有这么大的压力……”
“不是,”杨槿打断荣真,“荣真,你们就算要我帮你们我能说什么,只是,兹事体大,会有多少将士为此丧生,会有多少朝中大员为此断送仕途你们想过没有?”
荣真愣了下。
“尤其是,尤其是,”杨槿咬了下嘴唇,“我爹。”
这是他最大的担心了,杨贤的一生都献给了楚国,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的爱徒颠覆朝堂,他又怎么能忍。
荣真看着杨槿担忧的眼神,这点他又何曾没有想过。
“李桓在书信中特意提过老师的事情,”荣真对杨槿道,“如果颠覆朝堂的不是我们,老师是不是就会不加在意?”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太后现在想要做什么吗?”
“太后?”
“皇上现在把太后囚禁于宫中,但是太后通过皇后向我传递了信息,她似乎是想要我把皇上的羽翼全部除去。”
杨槿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思考了好一会,才张大口,“你该不会是……太后该不会是……”
“没错,她一直就想这么做,李桓亲征的时候她就有这个目的了,只是现在的小皇帝实在隐忍才让她没有果断行动,如果这次我帮了他……“
“天啊。”
杨槿忍不住叹了一声,他打小就生活在京城里,周围人的尔虞我诈他看的通透,但太后的野心还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但这又确实在情理之中,她坐在那帘后这些年,若说没有一点走到前朝的想法才是奇怪。
杨槿低下头想了想,“太后如果篡位,我爹肯定要站出来反对,那时候李桓再以复国的名义打进来,他就会,”他打消了稍许担心,“倒不是个怀法子。”
“没错。”荣真朝杨槿点了下头,又听到门响,看木樨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
木樨看到他俩的表情,便知道这两人的心结已解,把水盆放在桌上,对杨槿比划,“能自己擦身子吗?”
杨槿朝他笑笑,“放在这吧。”
木樨看他笑起来,自己也高兴,连连点头。
荣真又对他道,“你先去睡,我待会过去。”
木樨又点头,退了出去。
“你先去睡,我待会过去,”杨槿轻声重复了遍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劲?
他瞪大眼看荣真,“你你你,该不会是和木樨?”
荣真皱起眉毛,“这事不该你问。”
杨槿食指在半空晃了晃,一脸好事的样子,往荣真脸前凑了凑。
荣真一把按在杨槿的脸上,“又好受了是不是?”
杨槿顺着他的力直接倒在了床上,道,“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荣真看他已经闭上了眼,心里也放了下来,推门出去了。
等荣真把门合好,杨槿重又睁开眼,呼了口气,他大概是没有那种命吧。
……
天一大亮,昨天找杨槿挑事的大汉就带着张字据往荣国府里闯。
家丁们开始拦着,后来一看他掏出了木樨的腰牌,一时面面相觑。
“哼,昨天那小子果然没诈我。”大汉哼了一声,举着腰牌,大摇大摆地进了荣国府的大门,一直走进大厅里。
彼时杨槿他们刚用过早膳,正在厅里逗孩子呢,一看他进来都严肃了脸色。
荣真朝丫头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先把孩子带下去。
几个小丫头也跟着一同退下。
荣真打量了下这大汉,问,“你是什么人啊?”
大汉扬扬下巴,“你又是什么人啊。”
“你记得谁的府邸,你不知道?”
大汉这才有些收敛,他不过是要钱,哪敢和荣国公过意不去,他把字据递到荣真面前,“您家门客欠了我的钱,我就是来讨要的。”
杨槿和荣真互看一眼,门客?
原来这大汉并不是京城人士,更认不得杨槿,只以为荣真庇护他只因是自己的门客。
杨槿觉着好笑,便问,“我昨天醉了,不知道为什么欠了你?”
“诶呦,贵人多忘事了这是,”大汉慢悠悠道,“昨天你在酒馆里,喝得多了,便要和我掷骰子赌钱,谁知道,连输三把,每把一百两,这就三百两。”
“掷骰子?”荣真先惊了,“你们怎么个玩法?”
大汉不知道荣真言下何意,又解释,“一盅三个骰子,看谁摇的点数大。”
“酒馆里可没这东西,你自带的?”
大汉点头。
“今天可又带了?”荣真问。
大汉从自己怀里把骰盅拿了出来,摆在荣真面前,“公爷看看?”
荣真自己把骰子放进去摇了摇,摇出来一看,两个五一个四,看来没什么玄机,便又好奇,“这样吧,我替他再出一百两,你再和他比一次?”
大汉狐疑地看着荣真,又看了一眼正在捂着脸偷笑的木樨和杨槿,晃晃脑袋,“这荣国公出钱,一百两哪够,怎么说也要一千两。”
“成。”
大汉没想到荣真答应的这么痛快,当下就后悔了,刚才应再多要一点的。
他指指骰盅,“是这位公子先来?”
“算了,你先来吧。”杨槿眯起眼,等着看大汉的表演。
大汉心里莫名有些虚,抓起骰盅上下摇晃,木樨跟着鼓起嘴好奇地看。
骰盅一落,三个六!
大汉松了口气,转了下手指上的戒指,这样虽然有些明显,但这可是一千两的大买卖。
荣真和杨槿早就看出玄机,杨槿站起身,把骰子往手心里一晃,再掷出去正好贴在那大汉的戒指上。
这里面有磁铁!
木樨瞪大了眼,杨槿刚刚是怎么发现的?
杨槿摇摇头,“你可知道律法之中对出千的人是怎么处置的?”
大汉难以辩解,扑通一下跪下直跟荣真求情。
但荣真哪能饶他,杨槿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呢,招来个人就直接拖着他去了官府。
其实荣真一开始真没觉得这大汉哪里有问题,不过是因为杨槿纵横京城赌坊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杨槿在掷骰子上输过谁,哪怕是醉了。
本来也只想看看热闹的,谁知道还真抓到出千了。
杨槿看荣真笑得诡异,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哼了一声,“公爷想看我输还远着呢。”
荣真叹了口气,指指仍云里雾里的木樨,“你快给他解释解释。”
三人小国之后,杨槿走到了荣真面前,正色道,“我还有一件事同你说。”
“你想去哪?”
杨槿一愣,知他者确实只有荣真,“哪都想去,只要远离京城,远离你们的争斗。”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荣真看着杨槿良久,叹了口气,“这世界上哪会有真正的清净之地,只要你活着,就无法避免争斗。”
“我便知道你这么说。”杨槿耸耸肩膀,和木樨相视一笑,“连木樨都摆脱不了这些,我又怎么可能,只是最近太累了,我总想歇歇。”
“想去哪里歇歇呢?”荣真问,“打算看南境的花还是极北的雪?”
这就故意了。
杨槿眼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我能想说什么,现在局势一点都不明朗,我只想让你留在京城里,留在我能照看你的地方。”
“我这辈子怕是再没有自由可讲了,”杨槿无奈,自己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做出这个决定,三言两语就被荣真劝得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我怎么就这么抢手,到哪里都有人抢着保护我。”
“毕竟是人见人爱的杨少爷啊。”荣真玩笑道,又提议,“你若真想放放风,过几日郊外花开,我打算带着木樨和那俩娃娃到郊外赏赏风景,住个几天。”
“倒是不错。”杨槿想了想,“我正好带上家里酿了一冬的酒。”
木樨一听就高兴起来,兴奋地给杨槿比划。
杨槿噗嗤笑了出来,“知道,知道,会让我家小丫头多做几样你喜欢的点心的。”
荣真摇头,外人不清楚的还得以为自己到底有多亏待木樨呢。
……
荣国府出行的阵仗可一点也不比皇家仪仗差,几十个小仆跟在马车后面,搬着各样用具和家当,毕竟这次要小住个半月,大家都是码足了劲。
“你的别苑还缺这些?”杨槿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周围的百姓站在街两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不缺,但我觉着还是家里的东西用着习惯。”
杨槿皱了下鼻子,怪不得百姓们对荣家意见这样大,就算有钱,但也太能显摆了。
他晃了晃肩膀,“你就不能收敛点,当时两钱教那人刺伤你,那大街上都有人叫好。”
“我又不在乎别人怎样看,”荣真倚着软垫,神神在在,“当个清官太累了,像老师那样,都多大的年纪了,出行还靠两条腿,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杨槿说到这又是一声叹气,“杨府外面看起来倒是气派,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是历朝皇上赐的,一个也不能卖,真正能用的钱根本没几个,我的月钱还不及家里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