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御风的眼珠子立时就转了过去。
这一看,却吃了一惊。
这位好汉坐在他们邻近不远,正是先前那出言撩拨他的浮浪子弟。这人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衣饰华丽,只是面色惨白,醉眼惺忪,倒像个酒色之徒。
他乜斜着眼,喷出一口酒气,一脸挑衅。
“方玉生。”雷策踏前一步,面如寒霜,“是你!”
向思诚不着痕迹地扯了下他的袖子,缓声道:“不意方兄在此,小弟有礼了。”
梁御风喃喃道:“这方玉生又是谁?”他倒想再找先前那人问问,可惜对方已经溜之大吉。
石桐宇揣测道:“此人应也是浔阳三英之一。”
梁御风奇道:“啧,他和五公子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样啊。”
这时就听方玉生大喇喇开口道:“怎么着雷五?既然来听书,你就坐下啊。今天这出书说完了,不打紧,哥出银子请你,让范先生单独给你宣讲宣讲。”
雷策大怒:“难怪范百舌不把我雷家放在眼里,编出这种新书,是你在背后搞鬼!”
方玉生混不吝道:“谁搞鬼了?你有脸娶个寡妇,就不要怕人说出来啊!”
雷策沉下脸:“我自家私事,你如何得知?”
方玉生哼笑:“你那点破事咱们亲戚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吗?早都传遍了好吗?”
向思诚踏前一步,缓声道:“方兄,须知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就算你是五哥的表兄,曝人隐私,此举也绝非君子所为。”
方玉生大笑,打个酒嗝:“哥啥时候要当君子了?再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雷五他做得,别人自然也说得!”
雷策冷冷道:“我朝律例都未禁止寡妇再嫁。我自家的婚事,与人何干!”
方玉生吃了一惊,戟指道:“你承认了!你当真要娶那个小寡妇!”
雷策皱眉:“本就是真的。这又干你何事!”
方玉生满脸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寡妇,你玩玩也就算了,还娶回家!”
雷策恼道:“谁说三娘子上不得台面,她冰雪聪明,侠肝义胆,是一等一的好女子。”
方玉生暴躁道:“雷五你行啊!被个小寡妇迷得晕头转向,我们浔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妈的,还是个丑八怪!”
雷策勃然大怒:“住口!不许你编排三娘子!”
方玉生大叫:“我怎么编排了?人人都知道她那张脸活鬼一样,你也不怕对着她晚上做噩梦!”
雷策道:“三娘子为救我才容貌被毁,我岂会在意?”
方玉生冷笑:“就算你不在意,她自己是个女人,难道不照镜子的么?还要日日对着你这张小白脸。我呸!”
雷策不耐道:“我早与三娘子说好,她若是在意容貌被毁,她戴面纱,我就戴上面具。不叫她看见我的脸,徒然伤心。”
梁御风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为何船上初见,雷五公子一直戴着张银面具。
敢情人家不是为了躲追兵,是哄老婆来着。
服了!
这份怜香惜玉的心意,梁少爷可是彻底地服了。
这么俊一张脸也舍得遮起来,他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那方玉生却狂笑道:“我呸!雷五你装什么情圣!对个丑八怪还怜香惜玉起来了!”
雷策这下动了真怒:“你欺人太甚,我割了你的舌头!”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
浔阳楼里,之前人本来已经走了一大半。现下雷五公子拔刀出鞘,剩下的客人一看,这是要动真格啊。
怕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于是也纷纷作鸟兽散。
只有楼里的伙计走不掉。上到茶博士,下到扫地小厮,还有说书的先生范百舌,大家都顶着一张哭丧脸,如丧考妣。
向思诚见此事只怕难以善了,走过去对范百舌道:“范先生。”
范百舌战战兢兢道:“向公子有何吩咐?”
向思诚温言道:“我这里有百两纹银,赔偿你等今日损失。”
范百舌大喜,忙不迭接过银票。茶楼的大伙儿有了兜底的,好歹松了口气,各自拣个角落窝好了,等着事后收拾。
梁御风当然是坐在原地没动弹,反倒兴致勃勃等着瞧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好戏已开锣。
“你当我怕你不成!来啊!”方玉生腾地站起,一把掀翻了桌子。
雷策踏前一步,挟怒出手,一往无回。当头一刀劈下,劲气如虹,那张桌子霎时就一劈两半。桌上那些杯儿盏儿,干果壳儿顿时洋洋洒洒激飞在半空。
梁御风离得近,就见那碎瓷迸飞,和着凉茶水茶叶渣都乱七八糟一道溅过来,要拿羽扇去挡,又有点心疼。略一犹豫,身畔石桐宇已经将他往后一扯,双掌发力,将他们那张桌子也掀了起来。
“轰”!
又一张木桌倒地。
桌面为盾,他们两人倒是从头到脚都给护住了,没被那些碎屑砸到。
只是一地狼藉的大堂中,客人走得七七八八,就算有几个剩下的,也是远远躲在角落里。他两个大喇喇站在混乱的中心地带,还闹出偌大动静,想不惹人注意也难。
雷策目光移到他二人身上,讶然:“又是你们……”沉下了脸。
他虽然认出了两人,可显然先前的结识并没给雷五公子留下任何好印象。
往事不堪回首,他一点都不愿意回想!
梁御风倒是熟络地招手致意:“五公子,好巧啊!又见面啦!”
石桐宇站在他身畔,冷着脸看周遭满地脏污无处下脚,不禁皱眉。
梁御风循着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叹息道:“唉,五公子你又来了!都说了打架归打架,不要破坏周遭环境嘛!”
雷策一个激灵,下意识握紧手中刀,戒备地看向他两人。上次一个不慎被石桐宇偷袭成功的事儿,他还牢牢记着哩!
向思诚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两人,讶然道:“五哥,你认识他们?”
雷策用鼻子哼了一声,来了个默认。
向思诚目视两人,试探道:“小弟向思诚,未曾有幸识得两位兄台。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梁御风笑吟吟道:“我名李四,这位哥哥是张三。我看你生得有几分眼熟,心下好生亲切。你叫我们三哥四哥便是,无须客套。”
张口就要人家叫自己哥哥,向思诚还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之人,不由一噎。好半天,勉强道:“李公子说笑了。”
梁御风踏前一步,羽扇探出。向思诚一愣,反应也不慢,倒踏九宫步,避其锋芒。手按腰间玉带,瞬间抖出一柄软剑,清澄如水轻薄如纸。
他姐姐向娉婷号称青萍剑,他用的却是一柄柳叶软剑。
梁御风笑道:“好!接我几招。”话音未落,白翎羽扇已然划出,招招进逼。他内力不足,只得取个快字,当真如疾风骤雨,不见一丝停顿。
向思诚不敢怠慢,见招拆招。只觉对手招式精妙,一环套一环,仿佛永无止境。间中或有空隙,也如隙中驹石中火,一闪即逝,无法捕捉。他越斗越是心惊,此等大敌生平未遇。只不知对方为何从不趁势进逼,兵刃一旦相撞便换招,指点试探的意味远大于较量。
“当”!
软剑与羽扇骤然交击,向思诚内劲涌出,却觉手上轻飘飘没了个着落。对方竟放手卸力,眨眼间便已退出三步开外。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兵器脱手,一时愕然。
梁御风退后站定,袖子一扬,就把即将落地的羽扇又卷了回来。
石桐宇问道:“如何?”
梁御风轻摇羽扇,叹道:“武功也不像。”
向思诚愠道:“李公子此为何意?”
梁御风坦然道:“试试你的身手,看看你与我的一位故人是不是一个路数。”
向思诚没想到他如此坦荡,反而不好发作了,只得道:“是吗?”
梁御风眼珠转了转,又笑问:“在下早听闻向公子之姊娉婷姑娘,青萍剑秀色倾城,令人甚是仰慕。只是不知你家中还有没有哥哥啊?”
☆、年少轻狂
梁御风这话问的,这也幸好是浔阳三英都不知晓他的真正身份。否则光凭这一句话,人家哥三个就得跟梁少爷玩命。
饶是如此,向思诚也怫然不悦。
他冷脸道:“李公子,向某并无兄长。家姐云英未嫁之身,请你自重,莫胡乱提及她闺名。”
梁御风不解:“咦,我是真心仰慕她的美貌啊。也罢,你真没有哥哥吗?堂兄表兄什么的……”
冤枉呐!诚心诚意地称赞美貌也有错吗?
这时却听得劲风掠过。
“嗖嗖”!
有暗器挟劲气激射而至,尚未近身便已寒砭肌肤,如针尖如芒刺。
梁御风一惊,身子一侧,举扇急挡。那暗器却甫一接触已化为水渍,浓烈酒气中人欲醉。
“猖狂小子,口齿轻薄!”
却是方玉生化酒成冰,出手突袭。
今日这出事儿本就是这位老兄挑起来的,没想到梁御风他们半道冒出来,倒把他晾在了一边。这时倒是找到由头,又出来彰显存在感了。
相似小说推荐
-
随风子 (贼小猫) 晋江2018-03-17完结一枚棋子,乱世中浮沉,究竟是谁,先动了真情?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
洪武年间 (青帮女) 晋江2018-03-22完结我叫林正玄,明朝驻留在朝鲜的林氏特使家府的子孙们中的一个分支。遇上了曾经同在朝鲜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