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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 (沉佥)


  如此一来,他恐怕就再难返回京城了。
  这一样物证,必须带走却又无法带走,正如甄贤所言,存在他的心里,与他一起还京师,下诏狱,面天子,是最稳妥的办法。
  张思远察觉自己的掌心已一片湿冷。
  “你就这么看了一遍就已全记下了?”
  甄贤静静点头,“我已记下了。”
  张思远追问:“你可知道,下诏狱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甄贤仍是静着。
  张思远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那你可知道,圣上虽有旨意要‘查’,却未见旨意要‘办’。查而不办,乃是常态。你就算粉身碎骨,这结果却未必能如你所愿。”
  甄贤默认片刻,依旧沉声应:“我知道。”
  张思远几乎要急起来,反手一抓,竟是用力掐住甄贤衣襟低吼:“你就当真不怕吗?”


第32章 二十、不可为(12)
  张思远本是东厂的武官,劲力惊人。甄贤被抓得几乎不能站稳,整个人都顺着力道倾倒下去。
  但那双眼睛里灼灼的光依然是平静的,坚定的。
  “我怕。”
  他缓缓抬起手,反抓住张思远手腕。
  “但我更怕真相埋没,公义不张,良善求生艰难,奸恶横行无阻。”
  张思远猛地收紧五指,将甄贤前襟都撕扯开了。
  他紧紧盯着眼前面容平静的青年,听见自己后槽牙咬出的声响和随之而来弥涨的酸涩,良久,到底松了手,别开脸去。
  卢世全留在门口的东厂番子被狗咬了。
  这新鲜的消息还没捂热乎,紧接着,就是七郎突然自己跑走的消息急补上来。
  且还是“浩浩荡荡”跑走的,跟着几个鞑靼女人,一大群狗,还有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乞丐。
  这多半是那个鞑靼小公主苏哥八剌回来了。
  对嘉绶这个幼弟,嘉斐虽谈不上多么感情深厚,但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小七还从没有真正凭自己的意志主动独力去做一件事。
  如今竟然就追着巴图猛克那个妹妹跑了。
  嘉斐忽然有种弟弟终于开始长大了的惆怅。
  虽然这长势究竟是好是坏,还得两说。
  苏哥八剌回来,一定带来了小贤的消息。按理应该直接来见他才对。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鞑靼人的小公主领着七弟跑了,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可不好收场。
  这难道是小贤的安排么……?
  嘉斐想了又想,觉得不太可能。
  他太了解甄贤。以甄贤的性子,绝不会把嘉绶这么个半大孩子牵扯进去,也不会想把苏哥八剌牵扯进去。
  是以小贤才会让苏哥八剌回来。而小贤让苏哥八剌回来,就必然会让她来找自己,传递消息。
  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如今苏哥八剌什么消息也没留下就又跑了。小七也跟着跑了。他和小贤全然失去了联系,根本不知小贤如今身在何处,不知该去哪里接应才好。
  难道,是卢世全到底抢在了他的前面?
  昨夜火光之中,卢世全放肆的笑脸犹在眼前。
  不,他绝不能让卢世全抢了先。
  把小贤从关外找回来这件事,他从没想过隐瞒父皇。但这一件事,他必须亲自去和父皇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小贤。
  弃官出走,此其罪者一也。
  沟通鞑靼,此其罪者二也。
  如若换了别的什么人,或者说,换作卢世全、陈世钦一党将小贤捉拿举告,还不知要攀诬描画成什么模样。
  他并不畏惧自己会被牵连进去。
  他所畏惧的,是他的父皇会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平息纷争。
  而此时的他羽翼仍不丰厚,没有真正与父皇博弈的实力。
  如若父皇决意要杀小贤,他怕他纵然孤注一掷也无力阻挡。
  更何况,父皇是个要面子的人。
  自父皇登基以来,数十年间,唯有一人蒙圣恩开赦,钦点探花,入翰林院,却连辞呈也没有上奏一封就直接跑了。
  这个人,就是小贤。
  仅此一条,即便父皇不杀小贤,怕是也要将人关在诏狱一辈子不得开释。
  除非他能将小贤护在他的靖王府,先一步与父皇达成协议。
  父皇是乐于与他做条件交换的。就好像,父皇可以默许他北上寻回小贤,以换取七郎建功立业开府封王。
  但这一切,都只建立在他能抢先接应小贤还来的基础之上。
  离开岩灵古刹,他已立刻派了玉青赶回京城,上表奏请还京。
  不出意外,五日之内,召他与四郎还京的圣旨便会送到苏州。
  只要他能接应小贤,拿到该拿的东西,拖过这五日,纵然卢世全再想阻拦,也不得不放行让他们离开浙江。
  他当然知道卢世全不会善罢甘休。但此世间事,又有哪一件是容易的?早在决意捅了江南织造局这马蜂窝时,他便已想得清楚明白。
  他并不担忧与卢世全,乃至陈世钦对抗。
  此刻最令他忧虑忡忡的,是他竟不知该上何处去接应甄贤。


第33章 二十、不可为(13)
  苏哥八剌和七郎的去向是一定要跟的。
  可他不能把全部的指望都押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因为他绝不能失败。
  屋内的大夫们还在围着四郎汗流如注。
  昨夜里,四郎一把火放下去,虽然迫使卢世全不得不让步,但自己也吸进不少烟气,激发了心肺旧疾,直折腾到这会儿仍是咳嗽不止,施针进药全不管用。
  嘉斐坐在卧榻边,看一眼屋内几个一边擦汗一边商讨方子的御医,再看一眼仍把脸埋在软枕里咳个不停的嘉钰,忍不住就想叹气。
  四郎吸了烟气引发旧疾不假,但几个从京里一路跟来的御医围着治了一天一宿了,还说一点功效也没有,那八成是假的。
  嘉钰的性情,他最知道,任性上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装病折腾大夫这种小把戏早就不新鲜了。
  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
  嘉钰从来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要么,是想故意装得严重些向他撒娇讨赏。要么……只怕是还有别的什么算计,才故意拖延时间牵绊住他。
  “几位御医也操劳许久了,暂且先去歇息片刻,用些水饭,稍事整理。我看四郎的情况也已稳定了许多,有我在此照顾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嘉斐向前来报信的童前使了个眼色,示意清场。
  但四皇子毕竟是皇子郡王,万一有什么好歹,没法担待。几位御医是奉圣旨专门来伺候四殿下的病情的,自从到了苏州却一直被卢世全阻挠,屡屡无法面见四皇子问诊,好容易熬到靖王殿下回来,没多久却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如今四皇子倒在病榻,御医们都紧张得很,轻易不敢离开,又僵持了一阵,才应允暂且先去外间修整片刻,如有情况,随传随到。
  嘉斐一直等到童前把屋里其余人等全送出去,才伸手拍了拍嘉钰肩膀。
  “四郎,起来吃药。”
  嘉钰仍把脸死死埋在软枕里,哼哼唧唧地嗔道:“都灌了十好几碗了,那么苦,我再不要喝了!”
  “那你也起来。你喜欢的薏仁百合粥已经温好了。闹了恁久,你不饿?”嘉斐了然放下药碗,换了一旁盛粥的白玉小碗端在手里。
  嘉钰闻言微微扭身看了一眼,见二哥手里果然不是那黑漆漆的药碗了,这才终于肯凑过来,猫儿似的一头钻进嘉斐怀里,张开嘴便是要喂。他就这么腻在二哥臂弯里,一小口一小口啜着粘糯的汤粥,直把那羊脂白玉碗吃得见了底,终于满足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粥是心爱的粥,人亦是心上的人,只可惜,这人虽然在身边,看似百般温柔,体贴至极,心里想的念的,却都不是他。
  心尖顿时酸涩,嘉钰委屈地噘起嘴,“好了,都赶走了,清净了,也不用演了,靖王殿下要教训什么就赶紧吧。”
  那模样简直要把嘉斐气得笑了,便反问他:“你又做了什么会被我教训的事么?”
  靖王殿下一贯是最会坏心眼让人自己检讨的。嘉钰心知撒娇耍赖已蒙混不过了,只得把心一横,负气哼道:“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你又不能真跟个老太监打起来。总不是得我装疯卖傻来给你解围。”
  他等了一会儿,见嘉斐不接这一茬,便又使性伸长了手,揽在嘉斐腰上厮磨。
  “二哥我想回京了。还是京里好啊。至少是人见了咱们总还得装装样子。哪像这山高皇帝远的——”话到此处,难得他竟没再说下去,只是冷笑一声。
  四郎粘人的功夫可是比年岁还长得快得多了。
  嘉斐就任由他揽着,低头看他鸦羽一般颤动的睫毛。
  “你就不怕火势烧得大了救不出你来?”
  “那我就为你死了吧,叫你一辈子都惦记着我,后悔没对我更好些。”嘉钰含糊嘀咕一声,愈发把脸扎在嘉斐心口上磨蹭。
  按着常性,二哥就要斥他两句“胡说”,再闹一闹,哄一哄,这事也就算过了。
  但他却没有如常听见那声熟悉的嗔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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