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上方的身躯猛地一震,似是错愕不已。
但他知道,孤鬼心里那一直冰封的禁地,或许正在慢慢解开。
而不待白忧细想,下一秒,便被那袭红衣覆上了双唇,吞噬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和炽热,夹杂着低低的呜咽,泣不成声。
沉重,如困兽悲鸣。
【第五十七章 】
天刚破晓,白府门口停着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厩前,紫肃正低头给自己和紫苏的两匹雪白色马儿喂草,琢磨着一会儿再去叫醒紫苏,让他趁机再多睡会儿。
房内。
孤鬼低头给白忧梳妆。
梳妆?
对。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一大清早不知何故,白忧跑来孤鬼房间找他,支支吾吾了许久,孤鬼才听清他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帮他梳完发,再进宫。
看着面前极力掩藏难为情故作淡定的模样,孤鬼莫名起了逗弄之心,故意半天不作声,直到白忧尴尬地想说算了的时候,他忽地打横将人抱起向房内走去,惊得白忧一声惊呼,连忙环住了孤鬼。
白忧鲜少主动开口让自己做些什么。被需求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他希望以后这样美妙的感觉,可以再多一些。
孤鬼心情甚好地一丝一缕理着青丝,异常细致,非常耐心。
白忧则安静地坐着,一瞬不瞬地看着镜中忙碌的身影,不发一言,偶尔眼皮实在撑不住,眨眨眼睛又接着看,看他拨弄发丝的娴熟动作,看他嘴角微翘的慵懒不羁,看他……
一双黑眸炯炯有神地看着孤鬼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
被那专注的目光瞧得不自在,孤鬼开口调侃道:“忧儿,这么盯着人家瞧,我会不好意思的。”
“啊?”怔愣了下,待与镜中那火红色眸子眼神交汇,白忧意识到是在说自己时,原本白皙的面庞迅速染上一层红晕,他有些慌乱地扭头看向别处。
“呵呵~~~你怎么倒先害羞了。”原本搭在白忧肩上的手抚上了那清俊的脸颊,孤鬼将那企图逃避的目光又重新回看向镜子,让它眼里只有自己,“你若爱看就看个够吧,我不介意的。”
声音里极尽温柔宠溺。
顿时,酥麻的感觉从耳畔流窜至全身,这感觉陌生又舒服,舒服得浑身开始不自在了。白忧本能地偏了偏,却不料正好贴上孤鬼俯身下来的侧脸,反倒像在撒娇。
一侧首,孤鬼在白忧反应过来之前从那白皙脸颊偷了个香。
蹭的一下,白忧一秒变成西红柿,却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如此纯情反应孤鬼尽收眼底,心情大好,忍不住得寸进尺伸舌舔舐了一番那诱人的圆润耳垂,尽兴了才悠然地从一旁拿起玉簪束好长发,一边回味着口中滋味,一边欣赏着白忧如惊弓之鸟被偷袭后石化在原地的可爱模样。
所以,他没察觉到白忧眼底那从睁眼醒来就不曾散去的忧郁之色。
梳发时如此熟稔的手法和细心柔和,似曾相识。
它们印证了一个臆想。
而这臆想,让他更加接近事实。一个他未知,却能隐隐感觉到的事实。
朦胧,却清晰。
要知道,没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一旦有了这感觉,那就说明……
终于忙活完毕,孤鬼颇有闲暇地开始对着镜子审视起镜前的清雅佳人来,毕竟是他辛苦劳作一大早的成果。
只见他双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落出两片阴影,乖巧地坐于镜前。两侧耳畔向后束起略高于耳际,淡青色的玉簪斜斜一挽,那倾垂的墨发便平添了几分逸致,一拢细碎发丝半遮一侧眉眼,恬淡清丽又暗藏着随性脱俗,让人愈看还休。
说这佳人,绝色,一点也不为过。
“看看,还满意么?”孤鬼一双火红色眸子眸子盯着镜中白忧,问道。
白忧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当看见自己与不同往日几分不一样的模样时,不由暗惊。他没说回答孤鬼到底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伸手轻挑起肩上的宽厚手掌,五指张开,与他交缠相握,动作极尽缱绻。
“谢谢。”他淡淡道。
却不知他这一无意识地动作好似凭空一声雷,好一会儿,孤鬼才回过神,收紧五指紧紧攥住手里那指节分明的细长手指。
眼前的一切,是他偷来的美好。若是能多一些,再多一些,该多好。
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白忧被握着的手指关节泛出青白,他皱了皱眉并未作声,而是将脸颊轻贴上那紧紧缠绕的十指,感受着里面蕴藏的温度——有些滚烫,却不灼人。
一时屋内静谧,檀香四溢。
直到外头传来敲门声,二人这才不舍地松了开。
第62章 第 62 章
“该动身了,忧儿。”孤鬼走到白忧身侧,弯下了腰。
“好。”
见白忧点头,孤鬼一手绕过脖颈一手穿过腿弯将人横抱起,在他起身的同时,白忧一双玉手顺势环紧了他的脖颈。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极其默契,肢体配合得不能再自然。
一切都在不言中。
院中,杏花开得正盛,映着晨曦美不可言。白忧却觉得,眼前这双火红的眸子胜过那杏花,似燃烧的火焰。
灼人心。
胸口处没来由地一阵悸动,白忧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的位置,手里传来坚硬的触感叫他一顿。
是那不小心被他摔成两半的碎玉。
门口,紫苏紫肃早已整装待发。一声破空马鸣,一阵清脆马蹄,伴着一身芬芳,一行人匆匆朝宫里赶去。
再度来到宫门口,不由叫人感慨万千。
白忧上一次来的时候,先帝健在。孤鬼上一次来的时候,被困地牢。如今,物是人非,再非,心思各异。
进宫时白忧改坐太子派来的步撵。不过,他觉得这步撵其实有些多余。他觉得自己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就算今日下地走路应该也是没问题的。早上起来时,便感觉一身轻盈舒爽,体内一股奔腾之气似要破空而出,却又被什么强行压制住,只得在周身四处游走。
近几日与日俱增突飞猛进的法力,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进宫后,领路的小太监将白忧领进了御书房,只道太子正在与众臣参议朝政,得先等一会儿。
问及何事。
那小太监躲闪半天,才小声道:先前来和亲的瞑幽公主——妙灵惨死火羽国师府后,瞑幽便派了使者前来讨说法,却被太子强硬打发了。回去复命时,恰逢瞑幽太子洛雷宇昏睡中莫名丧命,悲痛欲绝的瞑幽国主洛郴在听了使者带回来的话后,勃然大怒。要知道,最初洛雷宇和国师雷洛前来访问时,就与白忧发生摩擦,被私自扣留。而后重伤回来,回去后伤病难愈昏迷不醒。而后来离奇死去的国师,相传也是与白忧有关。
诚意满满让女儿与白忧和亲,可结果呢,竟然死在新婚之夜!而现在一直昏迷的洛雷宇居然睡着睡着就这么没了!自己的国师和儿女无缘无故丧命于国师白忧手里,瞑幽国主岂肯轻易善罢甘休,扬言要火羽交出白忧以死谢罪,否则就对火羽宣战,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小太监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白忧脸色,一边深情并茂地说着。但发现自己叨叨絮絮说了一大通,国师只是静静地听着,神色淡然,好像自己说的是别人不是他似的。
等那小太监叽里咕噜把该说的都说完了,白忧朝他挥了挥手,小太监会意,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那小太监说了那么多,总结出来无非一句话:瞑幽要杀白忧,火羽不交人两国就开战。
屋内,静悄悄。
孤鬼走到白忧面前,弯腰将白忧受伤的脚踝放置在自己半跪着的大腿上揉捏着,温声问道:“今天可有感觉好些?”
“好多了。”白忧有些不自然,伸手去拉孤鬼起来,扯了半天都扯不动。
“怎么了?”白忧问道。
“没什么。”
白忧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良久,才听孤鬼开口道:“你怎么打算?”
“洛郴会这么做情有可原,他们几个的死都和我有关,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所以,让他们把你交出去?”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让杀死洛雷宇的人坐收渔翁之利?”不,杀死的应该是鬼族,一直在暗中与他们周旋的鬼族。
孤鬼一顿,停下手中的动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这有何不可”的话咽了下去,他不想打破现在来之不易的温馨:“既然这样,就把我交出去吧。”
“不行。”话一出口,白忧就立刻否决掉了。这样,无异与将孤鬼交给了那帮鬼族。
“打伤洛雷宇、杀死妙灵的都是我,与你何干。”孤鬼弯起眼角,似笑非笑,“再说了,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我不同……”
“听话。”
“绝对不……”
“我说过”孤鬼柔声打断了白忧,“只要是你想守护的,定会如你所愿。”
如果这是你要守护的……我便如你所愿。
直到现在,白忧都清晰记得耳畔那声低沉呢喃却又无能为力的愧疚惶恐一次又一次在午夜里梦回,每每自己惊醒后,却又是透不过气的压抑沉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