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被子内,夷然大将忍受着这冬日难得的热气,不敢有丝毫动作。
“放下就好,辛苦你了。”萧轲一贯的谦逊有礼。
刘四儿立在一旁,浑然不知自己此时是多么的不受欢迎。
萧轲秉承着一贯的作风将药一饮而尽,待接过瓷碗退出帐外的脚步声远了,木越才翻开锦衾,疾步走到桌前,一口气饮下了半壶茶。
萧轲幽幽道:“上好的大红袍。”
木越愤愤道:“你作何用那样厚的被子,帐内可是燃着三个火盆啊少爷。”突然“锦瑟”二字出现在脑中,木越止住了接下来的话,默默地将那剩下的茶吞了。
萧轲幽幽又道:“上好的大红袍。”随后加上一句,“值不少银子呢!不过木将军自是不在乎钱财这些俗物……”
“我偿给你。”
木越不想继续听下去了,这个人有趣得过了头,便是有些恼人了。
“在下不要大红袍,不如木将军将那兵防图偿给在下可好。”萧轲旋即便提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条件。
木越沉了脸,“萧三少爷此言何意?”
萧轲便也收起玩笑的嘴脸,缓缓道:“我以为木将军懂的。你可以偿我茶,却无法偿我夷然的兵防图。”
“姜夷本就是敌人,而木将军得我二哥所托,前来阻我一次也已经是仁至义尽。萧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使得夷然以战成名的木越木将军二度入这姜朝监军的帐中。说是引我萧轲为知己前来谈心,这般话木将军您自己可是信?”
“今日午前姜甫杀夷然八百骑兵,木将军不可能不痛心吧?”
“萧轲不认为木将军同我二哥的情谊可以达到不顾身份不顾同自己朝夕相处的将士性命的地步。”
“所以……木将军你想在萧轲身上,得到什么呢?”
木越很喜欢的萧轲的眼睛中,此时满是猜疑。
得到什么?木越叹,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是不必费力玩这些把戏的。不过要说目的……
得知夷然一队精锐中了姜的埋伏全军覆没的消息时,木越很惊讶。那对骑兵很是骁勇,不像是轻易就会遭敌军暗算的样子。
后来听探子言是姜的军师设计让战马饮了含毒的水。那每日负责饲马的小兵尸体在距夷然驻扎地三里之外的沙中被一队巡兵发现,已是死了数日。
木越甫一听到军师二字时未将它同萧轲想在一起,后突然想起来萧轲就是此次姜朝对阵夷然的监军。监军一职,说是军师也未尝不可。不过木越很疑惑,虽说兵不厌诈,自己行兵也是能使的计谋通通用上,但这样的手段,实在不像是一个读书人用得出来的。
木越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跟萧轲见了一面,为何只凭那双眼睛就认定他萧轲的光明磊落了。
“就当我疯了吧!”
言罢,木越不顾一脸呆怔的萧轲又会如何想自己了,外面天色已是昏暗,潜出去要容易得多。于是木越不待萧轲送客,自己就融入那夜色中回营了。
萧轲掂着已是空了的茶壶,睫毛低低垂着,看不清眼中情绪。刚刚入口的药明明是早就喝惯了的,如今却在唇齿间泛出苦意来。
月色凉如水,斯人独憔悴。萧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锦瑟无解,自己也不过是顶着一副朽到骨子里的皮囊,行尸走肉一般却时时想着再做一点什么的俗人罢了。
那么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呢?
萧轲翻开案上的兵书,纸页发旧一般的黄,他想起萧老夫人的夙愿。
“轲儿,不要上战场,你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文人就好。酸腐不打紧,浅从纸上得也不打紧。江山是打下来的,守着却不能只凭武力。这么多代下来,我们萧家的血流得够多了,你守在姜都,在皇上身边就好。这样也是忠心,也是不负我萧家盛名。”
“你不要老是看着你大哥二哥,身子骨弱便弱了,从文者同从武者是不一样的。”
……
萧轲阖上了眼,耳边叽叽喳喳的。
“轲儿是喜欢三皇子的么?”
“嗯!衡期今日赠了轲儿虞山翠呢!”
“那其他皇子呢?大皇子前几日不是还拉着轲儿去游湖了么?”
“轲儿又不会游水,看着湖水怕得紧呢。”
“那轲儿喜欢做三皇子的陪读么?”
“衡期赠的虞山翠很好吃呢,要是做了衡期的陪读以后便可以天天讨来吃了呢!轲儿愿意!”
“轲儿在三皇子面前也是这般没大没小的么?直呼名讳可是不敬。”
“可是是衡期说要轲儿叫他衡期的啊,而且轲儿又不傻,在外人面前不会这般的。”
“你啊……”
姜衡期,姜衡期,姜衡期!
一向儒雅的萧三公子睁眼,挥手将案上的书籍纸砚尽数挥落。那方砚在地上滚了几转,停在了前来为火盆加炭的刘四儿脚前。
刘四儿是听帐中声响有异方未等萧轲同意就入内的,此时地下一片混乱,散落的纸页铺得杂,如那案前人的心思一般。
刘四儿从未见过萧轲发火,这个俊逸的男子从来不会做失格的事,就算是同席将军在战事上有了争执也不会大声讲话,如今却这般将慌乱展现在外人面前。
“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刘四儿踟躇了一下,虽说明知自己的身份不好问这些却还是没守住自己那张嘴。
萧轲此时才发现捧着炭盆的刘四儿,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萧少爷追悔莫及。
“没什么,只是突然心烦了罢了。”萧轲尽力让自己笑得正常。
“那……可是战事?”刘四儿疑惑。明明刚刚全歼了八百夷然兵,按理说身为监军应当高兴才是啊。
萧轲笑笑,言:“我是想到了萧家,罢了。”
萧家一门,就是大字不识的刘四儿也是知道的。更何况萧轲还未到这边关时,这位年轻监军的家事便传遍了全营。刘四儿知道如今萧家仅剩下萧轲一人了,便当他是想起了故去的家人。
想了想,刘四儿还是说出了口:“萧将军是好人,他不会叛国的。”
萧轲才想到刘四儿在说萧放。
嗤笑,通敌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用来骗骗那些无知的人和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良心罢了。
于是萧轲说:“我知道的,不过这话你切莫再提起了。”
刘四儿也知自己失言了,便憨厚一笑,道:“小的知道了。”
刘四儿又道:“小的知道自己就是一个粗人,也说不得什么大道理,不过小的知道,国是国,人是人。”
萧轲没想到刘四儿会对自己说这些,转念想他是怕自己因为萧放的事耿耿于怀,会陷姜军于不义吧。
萧轲:“是,国是国,人是人。”
人有身不由己,有爱恨情仇,而国,却是大义当前,咬死了牙也不得放宽一步。
刘四儿将炭放入,拨了拨那火盆,毕剥声响着,黑的炭慢慢烧红。又将地下的东西收拾妥当,刘四儿告了退。
萧轲觉着自己很卑鄙,用自己的伤阻止别人探明一些东西是不光明的。不过是仗着自己的伤,仗着别人的心疼和同情,去掩盖那些无法说出口的,乱成一团麻分也分不清的。
疼……
第7章 玲珑出
萧轲在家中静养了半月,姜衡期难得的在这期间没有宣他,而那赐婚一事也因姜素的大病搁浅了。文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萧轲不想猜,结果无非就是想安个人过来。不过那文晴娈是她最喜爱的一个妹妹,嫁到萧府?萧轲皱起了好看的眉。
萧轲指尖一下下地敲在檀木桌上,外面飘起了小雪,六出不寒玲珑宴,姜主定下的宴啊……
其实文郁的心思,还有一种解释呢!
萧轲白到透明的手顿住,手不经意抚在自己的脖子上。姜衡期留下的痕迹早就消失了,而那般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少年君王啊,怎么从这次回都,就这样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了呢?
要说是姜衡期做了什么被文郁发现了,那萧轲是如何也不会信的。姜衡期那人一贯隐忍,就连这份感情何时奔向那大逆不道的路上去了萧轲都不清楚。那就只能说是为人妻的直觉?萧轲知道文郁有多爱姜衡期,这爱说是对地位的趋附也可,不过他也一直记得当年涉世未深时,那个明艳的女子。
还有当年,蠢极了的自己。
时辰差不多了,玲珑宴是晚宴,日已偏西,如此在府中逗留要是迟了会更加显眼。
萧轲唤来小厮,这宴可说是姜年轻一辈俊杰互相结识的契机,姜衡期的这宴办得恰到好处,秋试早就结束了,三甲亦出。那些个文人墨客在苦读之后入朝为官也有了一段时日,各党羽该拉拢的也拉拢差不多了,此时应做的就是敲山震虎,让这些初初涉水的俊杰们知道自己该效忠的到底是什么人。
小厮萧一伴萧轲很久了,因此很熟练的将大氅披在萧轲身上,默默随在后面。
萧轲不知道多日未见,姜衡期将自己唤去这玲珑宴有何目的,但仔细度来自己好似也是属于那俊杰的范围的。圣旨已下,总不能抗旨,于是闭门半月的萧三公子,不情不愿的入了去皇宫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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