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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而我会保护好我。

  第六十九章 孤

  襁褓中的婴儿伸出肉乎乎、粉嫩嫩的拳头,在浓秋干冷的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一缕淡淡的茶叶味道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腾起的雾白色香气徐徐地萦绕指间,像一条轻盈薄敲的纱,穿入银针,被缝进精良的绣布。
  “如何一双妙手,今日疮茧横生,可惜了。”
  蓦地闻言轻颤,食指指肚一阵刺痛,立即滚出鲜红的、豆大的血珠子,针线落到脚下,像从长裙中露出的尾巴,收手间拇指从速擦过,便抚平成斑驳黯淡的血迹,掩在袖中,便如受惊的狡兔入洞。
  “夫人!”
  “妹妹当心了。”
  张婧娥微抬眉眼,唇角自一瞬的僵硬缓慢扬起薄淡却亲切温柔的弧度,仿似身旁一拥而上的宫人不存,径自弯腰将掉落的针线拾起,递交过去,像是平素的吩咐交代:“又绣坏了,你下去将东西交给阿练,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这些玩意儿的?”案上摆放的茶盏被拿起放下,泛着绿黄色的茶水中浮起一抹浓艳的胭脂色,苟姝伸出手将那正欲携着杂七物什退下的侍女,截去了她手上的绣样放到眼下细细地打量起来,半晌不解地开口道:“哪里看出,是绣坏了的?”
  “回殿下,妾也记不清了……该是去年的冬天,又像是……今年的春天。倒也谈不上学习,闲暇时间,拿出来打发打发的。”张婧娥侧过身子:“殿下看看,是这里的针脚乱了。”
  苟姝似懂非懂地点头,总算是将东西交还给了一旁候着的下人,自凤目长长拖出的一道怒色的胭脂,合着审视的目光投来便失去了几分威严而平添了些娇媚的倦怠,面的、唇间俱是艳色,衬得旁人素淡的妆容带着三分憔悴的意思。
  “即便是针脚乱了,人也不能够乱。”
  “殿下教训的是。”
  “本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怪我没什么人可说道,只能来与妹妹两个闲人之间唠叨唠叨。”苟姝侧目,看向乳母怀抱里时而发出些声响的婴孩:“‘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陛下宠幸亡国人,亲信外人,前朝后(共筑和谐社会)庭都一时失了手脚,就连太后近来也发了雷霆,责备于内宫不职……”
  “也该是我太大意,不过……妹妹失而复宠,谁能想到竟是短短不到一月的功夫……”话尾补足了类似同情的口气,甚还吊着嗓子将语调上扬,叫人听来周身不爽。
  张婧娥面上依是寡淡平静,微微垂了眸子,似是不经意地落在自袖中逐渐伸出的半个手掌之上。
  “想必是预备给宝儿出嫁的嫁妆?”
  张婧娥抬头看向她,那艳丽的眉目指着桌上一堆还未来得及整理的针头线尾。
  “……本是想赠与族中要好的姊妹。”
  洛阳,阴雨天气,自清晨开始阴天,到了晌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势渐大,又戛然停了,再下起来,成了瓢泼之势,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却又停了下来,窗子被支起来,外面响起扫帚将雨水刷下阶梯的哗啦声。
  “您总站在这里做什么?”
  王洛轻咳一声,默默撤了半身立在画屏尽头的角落。慕容冲收回了目光,烟目没过一只黑漆漆的头顶,半边眉梢扬起,上扬下颔,一副极其刻意而又僵硬的居高临下,尽管心底不愿承认,然而仿佛是在许久之前,亦或不久的方才,已然早将往日尊贵的举手投足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郎君近日还有咳血之症?”
  “有,时常有。”回答得如此轻缓而淡然,桐生撤了手回来,抬头间那人仍是面色苍白,却比往日见了红润,目光中神色如常,掩入半合的眼睑,像是等到他的注视,便偏向一方,满目目的地摸索着地砖与地砖间的缝隙。
  “可是浑身乏力之感?”
  “不光乏力,有时甚还看不清东西,白日也想要睡觉。”
  目光逐渐由近处向远处的窗前,透过半合的窗户,看向外面一株培土湿软的花草。
  “依脉象来看,郎君还需再添几幅药剂方可痊愈。”
  “郎君近日气色大好,早便不闻咳声。先生认为,还需再添些什么药?”
  “依脉象来看,郎君已然痊愈,只需几幅补药,充足气血。”
  身后两名宫人将大门推合,桐生下意识回头看去一眼,仿佛隔着多远就能看见——一抹单薄而又孤傲的影子倚在窗前,默默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浇入花底。
  “呸——”
  早便不该记住却还记忆犹新的声音,清澈而又干净的嗓音,那时尚还活泼而直爽着。
  “怎么是这样苦!”
  “大王息怒……”
  “端下去!叫你端下去!还不快端下去,我就叫我皇兄砍了你的脑袋!咳咳——咳——”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只是桐生先生交代过,但凡大王服了药,病自然就好了,先生……先生为人,大王素来信任,先生……先生说的话,怎会是错的?”
  是啊,怎会是错的……
  一路还能够听得到身后传来的药草被捣捻成碎末的笃笃声,伴和着越来越远的轻咳声。
  “郎君到底年幼,脾性还是孩子的脾性,先生每次遣人送药来,多半是搁到无人,便偷偷倾掉,只是随药的蜜糖,倒是不见剩下。”王洛微微笑起来:“想来,总归是害苦。”
  自遥远的回忆中被硬生生地拖拽回来,抬头,笑弯成缝的眉目不明意味地紧随而来,尴尬的对视,化解入不得不绽开的轻笑,相对着,又一道笑出声响。
  笑着笑着,喉间一股难言的苦涩味道弥漫入心腹,却还要强忍着继续假作笑得开怀。
  已不再滚热的汤药顺着倾斜的碗沿缓缓灌入花底,成了肥沃的养料,手臂撑在窗台许久,直到碗里干净得连一滴苦药都不剩下,蓦然手腕处一紧,被谁就着长长的袖袂拉扯回来,慕容箐似还妄图从他手中夺过药碗,倏忽被一把挥开。
  慕容冲抬起头来,彼方红了眼眶僵持住的人儿在眼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直到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他便也眨了眨眼睛——原是又哭了。
  心底一霎又开始没来由地涌起烦躁和暴怒的情绪,被生硬地压在喉头,烫得面目都如烧红的霞,深深吸一口气,等待着那一面吞吐地开口,仿似开头还想要壮足的底气,逐渐又变为软弱的低语。
  “我知……是我那夜不当心说错了话……”
  慕容冲背过身,重重地坐回窗前。
  像是要咬破泛白失色的下唇,慕容箐犹豫着慢慢坐落到他身旁待到,两旁的宫人自觉从角落退出,她才再度开口道:“你可以再不信我的话,也再不必理我了,只是桐生的话,你从来都听,如今他开的方剂你一概不喝,莫非是……是有寻死之心?弟弟……当我求求你,若你死了,我便又是一个人,你不要……不要丢下我,我再也不想要一个人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慕容箐一滞,微微前倾了身子试图看清他的眉目神情。
  “这宫中,连阿姐都想要害我,除了陛下,谁又能救我?”少年的嗓音沙哑,又压得低沉而模糊,像是仅仅靠着唇齿拨动在发声:“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也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身后传来了哽咽抽噎的声响,闷声压抑在胸腔。
  “不……不是的,我只是一时……”
  “阿姐是害怕吗?”
  四目相接似乎再不如从前一般容易,总是有人或畏惧或心虚地将目光藏起来,就像是掩盖自己卑微的内心和胆小而自私的嘴脸,尽管垂了眸,似是依能感到那看似平淡而死寂实则燃着烈焰的目光在灼烧着头顶,身体沦为僵硬而控制不得,她只知道自己在点头,像是生锈的关节被掰着生硬地扭动。
  “还在长安的时候,有一日,清凉殿外好大的动静,后来听王洛说是死了一个婕妤,舌头拖得好长,都已经臭了,不知死了多久了,才被人记起来。”徐缓的声调波澜不惊地像是在品一碗茶的好坏,听来却像是鬼魅一般,冰凉的触觉攀上手背、手腕,染得指尖都不忍颤栗,慕容箐忍不住想要将手抽回,疏忽被攥紧,蓦地一声喘息,宛如将要痛哭出来。
  “明明离得那么近,死之前却连求救的声音都传不远;明明死的那样难看,死之后却只有抬过她的人记她记得最清楚,而陛下,那时还未更衣,只皱眉问了句怎么了,底下的人也只是回:‘无事’。”语气到了最后竟能平添出活泼上扬的喜悦之感,就好像讲着笑话,到最后忍俊不禁的那个,反成了自己,慕容冲微微向前倾身:“阿姐,是害怕这个吧?”
  抽噎之声倏忽拔高一度,随之而来的是如洪水倾泻一般的大哭之声,慕容箐把脸埋进长长的袖子,而身前仿若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莫名手脚无措地紧张起来。
  交握的四手更有力了一些,从单方的捕捉和逃脱变为了互为稻草的紧抓,直到关节都开始泛白。
  “你别怕……”笨拙的安慰,举手又不知脚落何处,呆滞了许久,总算有一句像些模样的话:“我骗你的,没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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