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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桐生默默收起锦盒,抬起头来,那人已经背过身去。
  “这是什么?”
  握住骨篦的右手被蓦地捉住,一股催折筋骨的力道让人下意识回缩,慕容箐使劲将手向回一抽,转而将手中一张丝绢藏入背后:“是……张夫人赠予我的。”
  慕容冲自铜镜前转过身,虚起双目:“阿姐可真是对兄长言听计从,不光与人交礼,甚还与人交心。”
  慕容箐微仰面却仍低垂目光,似乎酝酿沉孕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作出反驳:“我……我总不能与人交恶。”
  “那又如何?”
  “你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室内霎时静了下来,除了一旁恭眉顺目仿佛摆设一般站立的宫人,又仿佛多了两具僵硬的塑像,一双美目中经久转动的泪水总算如脱缰的野马,慕容箐慢慢由站立的姿态跪坐在地,脸迈入长长的袖中,自颤抖的肩头慢慢有了浅浅的抽泣声。
  指尖微动到剧烈的抽动,抬起又伸不出,伸出又落不到谁的肩头,慢慢想要收回,却怎么也控制不了了。
  “不要再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了,从小到大……”又是边说话边带着悸惧,如此软弱的语气,将原本的狠话说的毫无底气,最容易让人心生厌恶的态度:“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现在……现在你我都是一样,你又凭什么……凭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喉间吞咽,微启唇却没什么话语要蹦出来,紧蹙的眉头渐渐缓和了眼神中的尖锐。
  “我当与你相依为命,你又当我是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落在肩头,慢慢地贴近她的后颈,随后是一具冰凉的身体,明明是相拥的姿态,却又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仿佛在试探,又仿佛是早已不适应这样的亲密,他在颤抖,是感到寒冷,还是不舒服?
  慕容箐慢慢抬起头来,入目是咬紧的双唇,流动的烟目,和那艰难的拥抱的姿势。
  “你就是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一柄雕弓拉不成满月,弓弦绷紧又松开,远远的靶子却未被惊动,原来箭筒都是空的。就像是好玩的顽童玩腻了一样玩物而将好奇转向另一样,慕容冲丢下了弓,又侧头抚摸起赤烈的鬃毛。
  通身乌黑,四蹄踏火。
  “赤烈。”
  下意识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鹰隼似的眸子,而它的主人一步步近来,正锐利地盯紧他的猎物,慕容冲侧身到一旁,垂首间余光上瞥,见他伸出一只手,在马腹上来回地轻轻抚摸。
  “这宝马良驹,跟随陛下,有些年头了。”
  慕容冲慢慢抬起头来。
  “我从前也有一匹。”
  “哦?”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赵整侧目,近乎逼视一般看向他。
  叫人不舒服的目光,像是一面通透得不行的镜子,照见了,仿佛就一瞬记起了自己所有的卑微,慕容冲背过身去,从地上拾起方才丢下的雕弓,突兀的炫耀,倒也不清楚在炫耀什么:“宝马配精弓,都是陛下赏赐给我的,怎么样,赵侍郎?”
  “可惜了。”赵整收回手来背在身后,轻笑一声,面上透露出令人汗颜的讽刺。
  “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注1)。”仿佛已从不适到了适应,错过这个话题,如同单纯的吟诗作对,抑扬顿挫的口气却饱含不住什么情感,像是不明意味地读字,微仰头看向逐渐西落的天日,又带上些惋惜的语气:“可惜今日太阳高挂,总不适合念这诗。”
  “也可惜入室者并非泛泛雀鸟。”
  “那是什么?”
  “仍未可知。”赵整挑眉看向他,带着友善的问询语气:“郎君知道?”
  慕容冲不语,目光游移至西侧远山。赵整也似是不急求答案,转而又问:“今日本该陛下策马游目,却因政事繁忙,叨扰了陛下游乐之趣,郎君可知是什么事?”
  烟目流转,仍然没有什么言语,赵整轻笑,像是本就不希求有什么答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范阳太守老死任上。”
  “原本是这么小的事?”
  “小事聚多了,就成了大事。”赵整悄将双手拢入袖中:“陛下本欲使燕之诸王悉补边郡,只是……”
  “只是有人反对,不得不重新考虑。”
  赵整轻笑:“郎君较之族中兄弟,显然更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
  慕容冲微微将弓端起,再度使力,弓弦对准远处的靶子,蹦的一声松开手:“弓都拿不稳,箭怎么射的准?”
  “这可说不准。”赵整说。
  慕容冲偏过头来,审视的目光微合入半开的眼睑,倏忽又转回去,自顾自地又摆弄玩耍起手中的弓箭,食指微微崩起,指着靶子,烟目一开一合,视线非但不清晰,却反而模糊起来。
  天色渐黑,终于有苻坚身边的人跑来传达,慕容冲看了一眼一旁背身的赵整,那高瘦的背影逐渐融于了夜色之中,漆黑得可怖。
  “原来赵侍郎不是来杀我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又带着些饶有兴趣的口吻,赵整轻笑问道:“我为何要杀你?”
  四人抬的舆到了近前,慕容冲回过头去,半晌隔着放下的纱帘轻飘飘而来一句信心满满的猜测之语。
  “因为您失控了。”
  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又松开,赵整回过身来,笑意清浅:“我与郎君顺道,恰好同行。”
  天终于完全地黑了下来,一条平整的道路两侧是照不透的黑漆漆的角落,角落里许是长满了一层青苔,而青苔底下,又不知是什么了,拔起的宫墙又高又深,顺着燃起的宫灯投映出几只巨大的影子,就像是暗夜里行走的怪兽,连成一色的面部该是有一双狡黠而丑陋的眼睛正在盯着道路上行走的人。
  计算着该怎样将他吞吐得连一块指骨都不剩下。
  又像是本就已经在怪兽的口中,两侧的宫墙即是它排排坚硬的牙齿……
  “郎君知道洛阳行宫中都住过什么人?”
  “皇帝。”
  “那么咱们明日回到长安后,这里又住着什么人?”
  夜风突然袭来,寒冷充入了衣袖,半晌没有了回应,总算在一阵风结束后得到了答案,赵整微微抬起头,正巧碰上慕容冲开口:“白发白骨的妖精。”
  像是开了一个玩笑,慕容冲立刻笑了起来,反过来改口道:“原本只是王侍郎拿来吓唬我的,您说,是真的有吗?”
  “没有。”赵整坚定地说:“它不会仁慈到给你剩下骨头,但凡有一日你死了,定不会有人记得。”
  舆上的人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像是毫不在意地听到一段毫不关己的笑话。
  晚风再度袭来时,便不再有人说话,车舆吱吱呀呀地离着目的越来越近,直到它停下,连带一路跟随的风也停了下来。
  “赵侍郎,您说,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蓦地大风又开始呼啸,像是要将谁瘦弱的影子卷走,赵整转过身,虚目看向偏门里逐渐消失的影子。
  殿中被四处燃起的灯火照暖,两侧四方僵硬的侍从的影子落到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连带他自己的影子,浓墨一般的长发衣袖连成一片,倏忽被一团笑声阻在门口,顿了一时半刻,还是走了进去。
  从掀起的帘幕中露出春风笑容的男女相拥坐怀,抬头功夫瞥见他的到来,苻坚倒是大方抬起右手,示意他坐去身边,慕容冲微微垂首,举目间与慕容箐对视,彼方似是尴尬地一瞬躲闪开来,直到他与她仅一人之隔,终于屏去了笑意,微将头偏开。
  宽厚而温热的大手于腰背之间游走比量,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喜悦的上扬:“听你姐姐说你近日身量渐长,愈来愈有男子的形状,朕倒是未曾注意过。”
  烟色的眼眸再度直直地照在面上,慕容箐忍不住轻咳两声,引得苻坚低头微微将眉头拧起:“美人身体不适?”
  方想要抬头回应即被劫去话头,朝右看去,慕容冲仍未移走注视着她的目光。
  “阿姐该是累了吧,陛下今日还未尽兴便赶回行宫处理要务,想必也累了吧。”
  眼前那一双烟目再度带上惑人的色彩,掌间慢慢滑入一尾似是无骨的温凉鱼儿,苻坚眉目一动,缓将拥人的左手收回。
  夜色渐渐染上了些许黯淡,殿外停留的车舆等来了要载的主子,风掀起四周的纱幔,又掀起殿内的帘幕,慕容冲默默地注视着最后一盏烛火被熄灭,周围陷入了一片茫茫让人心慌的黑暗,指尖微动,贴着谁的掌心轻擦,熟悉的怀抱便又紧了紧。
  人心,贴着人心。
  还能信谁的话呢?
  眼前一度的朦胧渐渐变作心底的轻颤,恍惚不知过了多久,曾经安然依偎的胸怀,如今连温度都不曾记得,却是在慢慢地熟悉最厌恶的点滴。
  就像是忘却了遥远的最亲近的人的模样,却在天长日久地记忆眼前本该是疏远的。
  人心应该就是这样冷酷,忘记不该忘记的,又记住不该记住的,不受控地信任不该信任的,不信任本该信任的。
  榻前的铜镜该是就摆在那一处,他从来不爱在此长作停留,因为镜子古怪,里面的人有时是自己,有时又不是自己,白日慕容箐也曾将精致的胭脂盒打开,又将黛融在笔尖,从这面镜子中欣赏着自己的容颜,不知是不是也时常照不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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