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大了?”
“未满周岁。”
“如今形式尚未明朗,我魔功未到巅峰,武林正道虎视眈眈,多送些吃穿用度,且在恶人谷养几年罢。”
我说完了这番话,便察觉到苏风溪眉毛微皱,便又问了一句:“右护法为何皱眉?”
“只是想两位公子年幼,在外漂泊,多有不易。”他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在理,我听着却不耐烦极了,索性打断了他,只道:“你不过是魔教的右护法,不要再多管我的家务事了。”
苏风溪抿了抿嘴唇,便不再多说了。
我心里有些烦躁,就又进了密室,闭关修炼。这次闭关了数十日,已升到了魔功的第十五层,我不知道自己失忆前已经到了多少层,只觉得进度颇慢,恨极了这软弱的感觉。
到了最后一日,魔功再精进已是不能,我便翻阅起许是我爹留下的札记,细细查看起来,这一看,竟然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一本本札记,在书的最底端,是描着数字的,从左至右,一到七十七,这一排的确是七十七本书,偏偏第二十三本书下,并没有二十三这个数字,待我抽出了这本书和前面后面的两本书细细翻看,发现内容竟然是能对得上的,极为通顺,若不是底下没有数字,我还当真被糊弄了过去。
这七十七本札记我大略翻了一些,多是一些天南海北的游历和过往的日记,间或会有些不靠谱的想法,譬如杀了一千人,能否换来一人重生,又譬如验证天下刀法前二十位哪一种能横切一道溪流。
我爹有的亲自去尝试了,有的叫一个白明玄的人去尝试了,有的还调皮地写了个批注,道:“吾儿庆儿可试一试。”
拿走的那一册,从前后的札记内容判断,似是讲一些奇淫技巧的,不知道人拿走作何用处,但除此之外,更让人在意的是——除了我之外,这密室竟有其他人可以出入么?
我就算是失忆了,也清楚,密室当是魔教教主及继承人两人知晓的。我自当查出是何人知晓了如何进入密室,这个人或许同我的失忆,有极大的关系。
第41章
一眨眼,便道了雪落的时候,我魔功终于恢复到了第三十层,在这个过程中,司徒宣的作用堪称关键。苏风溪同我商议,召回魔教教众,在年前聚集一次,我想了又想,准了。
武林正道那边递了拜帖,说有故人来访。我将这拜帖随意扔在桌上,询问苏风溪:“你可知道,我有何故人?”
“许是一位姓苍的先生,”苏风溪自然地拿起了拜帖,没有翻开,只是用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一个“苍”字,“教主在失忆前同他极为亲密。“
极为亲密。
不如直接明示我们在床上滚过。我费神想了想,果然什么也想不出,便又问:“在何处见?”
“那人已到了山下,教主若是答应,即刻相见。”
“怕什么,叫他上来便是。苍,是那个江湖第一的苍家?”
“正是。”
“你去叫吧。”
苏风溪出了门,我便回想起前段时间翻阅的江湖信息,苍家有二子,不知道来的是苍穹,还是苍牧。资料上说苍穹乃是武林正道第一高手,正是他在之前的决斗中击败于我。我脑补了一番反目成仇的戏码,顿觉有趣,待人的脚步声入耳,我便立在台阶之上,唤道:“可是苍穹?”
来人在门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迈进了大门的台阶,他背对着日光,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面色有些许苍白,眉眼俱是沉稳正经。
“我是苍牧。”
我听见他这么说,不知为何胸口处的伤疤隐隐作痛,便扬声问他:“是你捅伤了我,又将我自魔教带走?”
“正是。”
“那便纳命来吧。”
我提着温柔刀,直冲向前,他却不躲不闪,只是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任凭我的刀尖划破他的衣衫,捅进他的胸膛,几乎是立刻地,我察觉出了不对,猛地收回了刀势。
刀尖只沾染了少许血,我的胸膛却破了一个巨大的洞,血液不断地向外涌。
我死死地握住刀柄,试图再捅上他一刀,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叫我无法再伤他,又漠然道。
“何必以命换伤,教主乃是聪明人。”
我低声嗤笑,只道:“我当是聪明人,又失了过往许多记忆,只是看见你,便想将你千刀万剐,才能卸下心头之恨。"
“教主不怕死?”
“怕,但你不会让我死,你若真想叫我去死,又何须过来这么一遭。我从我爹的手札里看过这种情形,你我身上下了命蛊,你伤我死?”
他松开了我的手,我也顺手将温柔刀插进了刀鞘里,便又听他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
“最开始是你伤我伤,你死我死的。”
“后来我喜欢上了你,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扭转了你身上的命蛊,你却利用这一点伤我?”
他只是抱着剑盯着我,没有作反驳,我便接着说了下去:“我翻看魔教的账本,发觉派遣了许多人,去找寻关于解命蛊的法子,看来是成功了。”
他摇了摇头,神色未变,话语却冷得像冰碴子:“是你身边人,取了扭转命蛊的方式,递给了我,许是从你这处得的方子。”
这事倒是有趣了,我懒洋洋地问他:“是何人将这等机密告知于你,如此背叛之人,我自当杀了,以泄心中恼恨。”
“教主想要知道?”他眼中竟然带了几分笑意,明晃晃似的,明示我有圈套。
“不想知道。”我不喜欢被任何人干涉决定和想法,况且还是眼前这人。
“想知道,便同我出去游玩一圈,一月便好。”
“痴人说梦,我自会自行调查,我同你除了之前的仇怨,又有何关系?”
他既然镇定放出诱饵,我自可岿然不动,任由他算盘清空。
若是我身边人告密背叛,又无法探寻是谁,左右不过一个苏风溪,加一个司徒宣,待到魔功初成,魔教稳定,都杀了便是。
“那,教主自行珍重。”他放下了剑,竟是要走了。
我不知道为何,又追问了一句:“你来这里,究竟为何?”
“想告知你一些事,但庆儿不愿意知晓。想见见你,但庆儿亦不愿见我……”
“别叫我的名字,”我粗暴地打断了他将要吐出的话语,“你不配。”
“教主可知晓,你曾心悦于我?”他边说着话,边转过了身,完全不怕我背后捅他一刀——他不蠢,我自然也不蠢。
“对不起啊,”我刻意将声调变换得温柔又多情,“我全都忘记了。”
“忘了也好。”
他便向前走去,我瞧着那渐渐远去的黑色大氅,才发现上面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缝痕——既然已被刀剑划破,又何必补好,穿在身上?
再灵巧的绣娘,也无法将痕迹完全抹去,叫它恢复如初。
待那苍牧走了,我便自行拿了伤药,为自己缠上了伤口,胸口处早已密密麻麻,俱是疤痕,多了这一道,也不妨碍事。倒是我满脸的刀痕,那苍牧见了竟然也不害怕、不恐惧。
莫非是他亲自划下的?那这仇怨,可谓不死不休了,当今之计,是要想法子解了这命蛊——不,想办法扭转它,亦好一些。
药物倒是有希望去找,但这扭转的药物,需要两人都服下。细想一下,当年我必定是被他哄了下去,或许在某一杯茶里,喝下了这杯要命的药。
第42章
苏风溪约我去练剑,哦不,练刀剑。我使温柔刀,他便使碧游剑,据说,这把剑还是我当年送他的。但我怎么看这把剑,也像看苏风溪一样让人厌烦。
我们在演武场比画了一会儿,便提着轻功,去冰封的湖面上打斗。他出招很软,不像是在比斗,倒像是在调情。我便极为容易,刀尖一转别在了他的脖子上,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砍断他的头颅,眼前忽然涌现了一抹红色,头痛欲裂,握刀的手也微微颤抖。
苏风溪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我的异常,问道:“你怎么了?”
我收拢了刀,轨刀入鞘,独自在冰面上前进,眼前似有一人白衣飘飘,立在眼前,又有诸多人在讥讽地笑,那笑声不断在耳畔回响,逼得头脑更加晕眩。
魔功翻滚不休,悄然四溢,初始还能听到苏风溪的声音,很快世界便安静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原本光滑一片的冰面渐渐出现了好看的花纹和褶皱,我刚想称赞一声美,脚下一空,便落进了冰凉的水里。
这个过程该是很快的,却像是放慢了无数倍,我瞧着苏风溪站在不远处的冰面上,他的神情无比担忧,眼底却溢满了冰寒——他希望我死,对不对?
冰凉的水淹没了嘴唇、鼻梁和眼睛,我不断地下坠,眼前的红色也渐渐消散,眼前飞快地掠过几个景象,大多是一个白衣的少年在树下抚琴,他的手指如玉,歪着头,调笑似的:“庆儿,你这么傻,可叫爹爹如何放心。”
眼前骤然变暗,世界回归静止,但在耳畔终于宁静前,我听到了司徒宣的声音:“救他啊,风溪!”
我自黑暗中醒来,司徒宣似是刚哭过,我醒来的那一刻,他便又哭了出来,我动了动指尖,便挪动着手,握住了他颤抖着的手:“别哭,我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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