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几声苏莫,无人回应,扶着栏杆走出几步,却恍惚看到一头戴面具的黑影手执长剑朝自己的方向飞来,紫洲大惊迅速自广袖中摸出几支暗器,腕骨折回,直朝那人胸口掷去。
不远处的黑影应声而倒,只听他口中的一句“六弟!”好似焦雷一般,震的紫洲顿时清醒,愣了半晌,才下了台阶走上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正是淳于孤睿。
“二皇兄!”紫洲揽起淳于孤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我听到……有人喊刺客……”话未了淳于孤睿便被疼晕过去。
而此时的苏莫正好带着数十名内宫禁卫返回,手中的火把照的周围灯火通明,见此情形俱是吃了一惊。
“殿下!这,这……”苏莫骇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忽然瞥见对面的人影连忙退到一旁,垂首跪地。
“睿儿……”仪妃不顾仪容的冲上来一把推开紫洲将淳于孤睿抱在怀中梨花带雨的哭了一顿,然后抬头问:“谁来告诉本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众人沉默,仪妃抬手指着苏莫,喝命:“你说!”
苏莫来不及多想,唯有答道:“奴才方才看到一黑影以为是刺客,便去找侍卫。”声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不似平日里的沉着。
“刺客呢?”仪妃接着问。
“没有找到,或许是奴才看错了!”
仪妃听了苏莫的答话,转眼看向六皇子,他此刻的目光已经呆怔,豁然明白了什么,情绪越来越激动,指着他:“是你!是你!对不对?”
面对仪妃的指责,紫洲抬眼扫视了一圈,也许在这猛然的刺激之下他的脑袋居然没有方才那么昏沉,幻觉也散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被暗中下了药,又望向扎在淳于孤睿胸口处的飞镖,人证物证俱在他百口莫辩。
不知何时淳于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半晌才道:“朕想听你的解释。”
如何解释?说被人下药,以自己现在的体质谁会信,说酒醉之下错认二皇兄为刺客,那更是天方夜谭,若一字不回那代表着默认,横竖都是一场死局。
紫洲低了半日头,密长的毛领下掩着他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最终无力道:“解释了,你会信吗?”
“不说怎么知道朕信不信。”
“儿臣若说自己被人下药了,父皇会信吗?”他抬起头望着淳于风选择照实说。
“紫洲!”淳于风眯起双眸,语声更厉:“你让朕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谎话,不要忘了朕是用什么救了你?竟然说自己被人下了药?”
紫洲不由得嗤了一声,携着一抹自嘲将视线移至别处。
淳于风踱步到紫洲面前,抬手勾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阴测测道:“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坐上那个位置吗?不要以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朕没有追究你便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朕给你的那才是你的,朕不给的你这辈子都不要想!”
紫洲的神情定格在话音落下的一刻,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道:“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淳于风的目光似乎猛颤了一下,脸庞的线条依旧绷得紧紧的。
如果方才因为距离太远,天色太暗他无法看清那双黑瞳装着什么,那么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下,是猜忌?犹疑?还是失望?仍旧令他捉摸不透,突然想通了太傅的几番话,胸中一阵寒意,即便近日以来淳于风待他有所改变,其实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帝王之心自古难测。
这时,太后在淑妃的搀扶下姗姗来迟,见眼前的状况,大概已猜的个中缘由,淑妃深感担忧。而浸染后宫几十年的太后,此刻则彰显出应有的沉着,她向淳于风建议道:“陛下还是将六皇子交给宗正寺吧!”
淳于风直起腰面,负手回:“他是朕的儿子,外人没有资格插手,当然由朕亲自处理。”
太后的脸沉了又沉,便不说话了。只听淳于风继续道:“明日大朝会,各国使臣都会来朝贡,谁都不准将今日此事宣扬出去。先将六皇子关入冷宫,待朝会结束之后由朕来审。”他在说到朕字之时语气特意加重,目的是宣布了对此事件的主导权,同时警告某些人断了某些不干不净的心思。
仪妃心有不甘的看着被侍卫带走的背影,眸中充溢了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自始至终陛下未曾看过睿儿一眼,或问上一句关心的话,只一味的护着那祸害。
冷宫中,紫洲抱着双膝蜷在床榻的一角,身上围着厚厚的被褥,每次呼吸仿佛可以嗅到发霉的味道,他充满倦意的双眸盯着火盆内燃燃腾起的火焰,寝室内热气扑面,却依然感觉到寒冷。
他的头靠在床畔慢慢阖上眼,暂时不去想在这场宴席之中每个人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暂时抛开自己身在何处,暂时不去理会母亲临终前对他的重托,暂时不去推测正旦朝会过后事情发展的趋势,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单纯的以为一觉醒来什么都会消失,没有皇宫,没有那个所谓的父皇。
或许那时的紫洲根本意识不到,对于后来的种种今晚只是一个起点。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每年正月初一都会在黑夜尚未尽时,点亮庭燎之光,随着銮铃之声响起,丞相携百官,诸外国正副使随班入贺,各携方物进贡朝廷并向皇帝报告这一年当中对地方的治理情况。
清早冷宫的门被推开,一内侍拎着食盒走至桌边,见蜷缩在床榻的一团,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双眼紧闭,眉头微蹙,他试着唤了声:“殿下!”
确认榻上之人还未苏醒,他便自食盒内的暗层中抽出一把匕首,背在身后无声无息的走近床榻,抬手就要朝着咽喉部位刺入,并未熟睡的紫洲陡然睁眸,见即将落下的刀尖,他立即将身滚至一侧,及时避过致命的一击。
刺客扑了个空,起身又朝紫洲刺去,紫洲抬起脚用尽全力踹向刺客的腹部,刺客被踹出几步远,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趁此空隙,他伸手扯掉床沿上的帷帐,两手一拧缠住了再次向他刺来的匕首。
见匕首被缠,刺客大喝一声面目狰狞的左右挥手乱砍,缠在匕首的帷帐被砍的稀巴烂,细碎的布料满屋乱飞,紧接着紫洲举起木凳朝刺客的脑袋砸下去,哐啷一声,那人的脑袋被砸出了血,鲜血淌了一脸,圆目怒睁的瞪着紫洲,实在可怖。
出口的一方被刺客牢牢的防守,他根本无法逃出去。屋内那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侍卫始终没有闯进来援救,想必早已遭到毒手,眼下唯有硬拼。经过几番回合的较量,丝毫不影响其凶悍,论实力双方实在相差悬殊,他根本无法久战,在接连挡开几招迎头猛劈之后,最终招架不住,身子晃了晃,刺客趁机一出手那把匕首已经绕过他的脖颈抵在喉间。
那人抬袖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啐了一口,整张脸仿似被红色的燃料染过,如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简直不忍直视,他凑近紫洲的脸狞笑道:“他娘的!刚才不是还有两下子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来呀,接着来打老子呀!”说着,手中的匕首又是不解气的往里送了几分,眼见白皙的脖子出现一道血痕。
“谁要你来杀我的?”紫洲被迫仰面盯着他,试着拖延时间。
“知道了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得死!”刺客举起另一支布满老茧的手滑过紫洲的面颊,紫洲厌恶的侧脸躲过,“宫里的人果真不一样连皇子都长的这么骚,真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不过你要是叫上几声让老子高兴高兴,老子兴许可以考虑考虑先奸后杀。”
话方落,探出脑袋就要往紫洲脸上亲,紫洲闭上眼连死的心都有,谁知就在那嘴将落不落的时候,刺客手中的匕首却应声而落。
紫洲不明所以的睁开眼但见那人瞪着一双凶恶的眼珠,嘴羞耻的撅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低下头看着穿腹而过的剑身,下一刻长剑伴着血肉决然抽出,刺客的身子也随之屈膝倒地。
待刺客倒下之后他才发现站在身后的黑袍少年,那一双剑眉星目,傲气如霜,乍然一眼便认出是他。
“剑子聪。”
剑子聪一扬眉睫,微微点头回应。
“别浪费力气了!”见六皇子俯身翻查刺客的衣物,剑子聪出言阻拦:“像这种杀手口中都藏着立时毙命的□□,任务一旦失败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线索。”说毕,掏出怀中的细绢,一丝不苟的擦着剑身上残留的血渍,这便是他讨厌用剑的原因。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紫洲站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他问。
被剑子聪擦干净的剑重新入鞘,他道:“或许用不了多久你会知道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在这里了对不对?”
剑子聪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给殿下送早膳的苏乐到了冷宫门口,见守在此处的侍卫靠着墙睡得甚是香沉,暗自咒骂了几句,一边晃着他们一边喊道:“诶,侍卫大哥!醒醒啦!”
两位大哥挣扎了几下没有打算醒的意思,苏乐便凑上前去对着一人的耳朵大喊道:“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