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铭刻于心!”
“很好!”淳于风瞅着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再度开口火气已消了一半:“一个月以内不准出青鸾宫半步,不准任何人探望,好好反省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以后如何改掉?”
禁足?!紫洲的目光渐渐蒙上一层寒意,而后起身下榻,伏地道:“臣尊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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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宫后,昭阳殿的上空总是笼罩着阴云密布经久不散,朝臣们,内侍们噤若寒蝉仍是会触动龙威,引发一场雷霆之怒。
至十一月底的这一日,正午时分,阳光明媚。伏志方踏进青鸾宫的内院,迎面飞来一支暗器,还好掷镖的力度不够,再加上伏志是练过功夫的人反应还算灵敏,身子一侧便轻巧躲过。
待伏志定了定神,但见院中央立着一块长七尺,宽六寸,厚四寸的木桩,上面插着光杆镖,六殿下执镖站在距目标六尺处,正在练习射镖。
伏志与身后的小太监走上前施礼。
紫洲打量二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飞镖,随口一问:“不知伏公公对此镖是否熟悉?”
伏志见问神色略一迟疑,抬眸看了眼木桩上的飞镖,又垂下头因向紫洲回:“回殿下,奴才不是很熟悉。”
紫洲冷哼一声,道:“最近不是忙着修水渠的事儿吗,怎么有时间想起我来。”
“奴才见天气愈加寒冷,听闻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上数倍,奴才担心殿下身子受不住,所以送了些补品,都是些罕见的贡品,请殿下哂纳。”
伏志说话期间,紫洲手中的光杆镖瞄准伏志的头部,努努嘴思量着不大合适,紧接着又瞄准伏志的胸口,眼睛眯成一道缝看着仍是不为所动的伏志,只觉了然无趣,忽闻贡品二字,继而调转方向,一转腕力,飞镖发出,直向伏志身后的小太监射去。
小太监吓的手下一松,补品七零八碎的全部掉在地上,这可是皇帝赐给殿下的贡品,虽然在来时心中早有准备,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罪小太监还是唬的瘫跪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紫洲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摇头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说扔就扔了呢?”
小太监听了直叩首求饶,眼看脑门见了血,紫洲蹙眉道:“伏公公你叫他别磕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当本皇子收下了呗。”
伏志回身朝小太监斥道:“行啦!别磕了!殿下并未怪罪,还不赶紧谢恩。”
小太监听后,感激的又是叩了几下首,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垂头抹泪。
“掉在地上的东西怎能再送给殿下,奴才还是拿回去吧,待找到更好的再送给殿下便是,只是…”
闻言紫洲挑了下眉梢,凤眸睨着伏志,听他接着说:“只是这天气转凉还有回暖的时候,殿下心中若还存留着暖意就莫要让这个冬天太冷或是太久了。”
紫洲哧笑一声,道:“说不见的是他,说和好的也是他,被禁足了半月多难道做臣子的就必须没有脾气的任做皇帝老子的摆布吗?伏公公帮我捎句话给他吧!”
“殿下您说!”
紫洲旋身半靠在雕花木的躺椅上,指尖点着下巴,一面想一面道:“伏公公就这么说,说洲儿定要在一个月内多思己过,决心痛改前非。”说着,看向伏志眨着眼问:“怎么样?”
伏志顿时头痛不已。
疏忽之间又是半月已过,伏志再一次被淳于风打发到青鸾宫去瞧紫洲,而此时正值寒冬腊月。
片刻之后,伏志回到昭阳殿复命。“殿下将池塘中的冰块凿开,正在钓鱼呢。”
不待伏志说完,淳于风一拍桌子,立眉嗔目道:“钓鱼?寒冬腊月的在外面钓鱼,他疯了吧!”
伏志忙补充道:“殿下用的是没有鱼饵的直钩。”淳于风听毕,眼睛盯着一处似凝非凝,有点出神,随后一笑即敛,“伏志,给洲儿熬碗姜汤送过去。”
“是!”伏志瞧着笑逐颜开的皇帝,奈何这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死爱面子。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除夕之夜,为祈愿来年的五谷丰登,国民富强,皇宫中会举行大傩仪式。
其仪式:选中十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百二十人的宦官内侍为振子,他们皆戴赤色头巾身着黑衣,执大浅;再由内侍总管伏志扮演驱疫辟邪的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随十二兽于周遍前后省三过,再持炬火,出宫廷直到怀昔南门。
在此之后以往常惯例都会由数十位出自乐府的乐工于殿前的丹墀上奏乐吟唱,太子则以羽冒覆头上,衣饰翡翠之羽,舞一段“天保”为国祈福。
而今太子薨逝,东宫之位悬空,代替者便是二皇子淳于孤睿,一场祭祀神祇之舞,代表着将来的掌权者,纵目观望,在场之人莫不是翘首以待,作为二皇子的生母仪妃脸上的光彩更是一时无两。
“君曰:卜尔,万寿无疆。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二皇子矫健敏捷的舞姿伴随着歌者们慷慨激昂的吟唱,时而如雷霆万钧,时而如江海凝光。
作为旁观者六皇子淳于紫洲到是显得不同于其他人的云淡风轻,其实对于他来说谁舞都是一样,以前主角不是他,现在也不是,看透了滋味便是相同的,看不透也只能是自己折磨自己,更何况坐在那个位置的淳于风也不是没有舞过,照样继承皇位执掌天下。
直到歌声悠然消逝,丹墀上的祭祀之舞随之而收,祭祀仪式落幕。淳于风携太后转到兴乐宫后殿换了身日常服饰出来后,设于正殿的酒筳宴席才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后,气氛开始热闹起来,便一一向皇帝,皇太后进酒,贺新词。
轮至紫洲时,他持杯长身而起,忽然眼前一阵恍惚,幸得身侧的苏莫及时相扶才勉强站稳,但杯中酒却因此溅了出来。
“这才几杯酒,六殿下便醉了?”
太后本就不喜欢紫洲,仪妃的一番弦外之音,使得太后更加多心,一副怫然不悦的样子道:“若不愿与我这老人家喝酒,那便不要勉强了。”
听得此话,紫洲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恍然之间想起曾经那么一段稍纵即逝的回忆。
灯如红豆,一缕暗香,若有若无,案塌之畔,淳于风正在细细地拓摹铜器上的图案,蓦然抬头问他:“怎么你那些讨人喜欢的本事偏偏用不到其他人身上呢?”他正拈香投入炉内,见问乃答:“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再怎么讨好,也只是热脸贴上冷屁股。”淳于风当时听了淡笑不语。
回过神后,杯中的酒已被重新斟满,紫洲持杯向太后恭敬道:“孙儿有些不胜酒力,并非不愿,若因此惹得太后不高兴,孙儿在这里自罚三杯。”言罢,遂连饮三杯。
接下来的静默如石头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上,纷纷推杯放箸,似乎都在瞧着局面到底如何发展下去,但见太后板着脸道:“禁足了一个月,怎么还是一点没长进!”
淳于风听后心里自是一番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母后,您的孙儿都自罚三杯向您赔不是了,您是不是应该回一个?”
太后承认皇帝对六皇子的疼爱却是多于其他孩子,平时说不得碰不得也就罢了,有时甚至过于敏感,她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在肮脏的牢笼中生出的孩子都带着毒,天生弑兄克母,行为更是乖僻,对自己的父皇那态度都是阴晴不定的,偏偏皇帝如此纵容。尽管她再不满,但终究不能驳了皇帝的面子,便应付式的还了一杯。
重新坐定的紫洲愈觉头昏脑涨,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幻觉,捏着太阳穴盯着酒杯中的椒柏酒难道真的醉了?
正疑惑间,耳边响起苏莫的声音,“殿下不舒服吗?”
紫洲微一沉吟,抬头吩咐他:“你去告诉父皇一声,说我有些不胜酒力,先行退下了。”
苏莫先去回禀,紫洲则一个人支撑着软绵绵身体缓步出了兴乐宫。乍一出殿门,寒风刺骨,吹的他一身汗毛直竖,霎时觉得清醒了一点。
行至兴乐宫右方的长廊之上时,“殿下!”苏莫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为他披上狐裘大氅,“陛下已经叫人请了太医在青鸾宫候着呢。”
紫洲嗯了一声,便由着苏莫扶着自己,拾阶而上。
“噗”的一声,朵朵烟花冲上天际绽放于深沉的夜空之中,一时间将整座兴乐宫照的红彤彤。正在此时远方一黑影踏着屋顶疾速而过,亦如幻觉,紧接着苏莫大呼一声“刺客!”
闻声紫洲侧首望去却是一片重影,难以分辨。
“殿下在此等候,奴才这就去喊人!”说毕,苏莫的神色不着痕迹的迟疑了一下,又瞬即掉头去寻内宫禁卫。
眼前的事物不停的在转,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阵阵朔风袭来吹向黄金间以玉石做的壁带,随着响起清脆的玲珑声。紫洲闭上眼,晃了晃头,复又睁眸所闻所见依旧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