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秋深以为然:“那确实是大师兄会做的事。”
林师弟点点头,到时候恐怕全江湖都要说萧少陵是心虚了,要杀人灭口。
沈知秋:“到时候我必助师兄一臂之力。”
“……”林师弟无言以对,倍感忧愁。
两人正这么说着,身后有人踏风而过,步履轻盈,稳稳地落到了他们背后,然后用力地拍上了两人的肩膀。
萧少陵:“谈完了吗,有空吗,打架吗?”
他一连三问,吓得林师弟命都没了半条,沈知秋却是习惯了,语气很平静:“我们正在谈你的事情。”
萧少陵虽比沈知秋年长,气质却是跌宕风流,甚至带些放诞不羁,开口说话的时候,如何都想不到他武功竟是已臻化境:“哦,那谈完以后呢,打架吗?”
沈知秋:“谈完可以打,现在不能打。”
萧少陵顿时失望,想了想又满怀希望地看向一旁的林师弟:“我记得你,上回第十招的时候就败了,怎么样,要不要挑战一下自我?”
林师弟瑟瑟发抖:“大师兄还是等一等沈师兄吧。”
萧少陵更失望了,难过地退到屋顶的另一边,道:“我不打扰了,你们快些说完。”
林师弟见他这样,把心一横,遂叫住了他,把事情重新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萧少陵听得津津有味,问:“你掀桌之时,用了几分力度?”
林师弟:“三……三分?”
沈知秋点评道:“我观你的水平,三分力度,桌子是无法在掀飞出去以后,还往外转一圈的。”
萧少陵很是赞同:“对极,气势不足,便不足以威慑敌人。”
林师弟只得麻木地劝道:“师兄们不可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知秋此时却忽然拔剑而起,剑光似鹰击长空,寒华闪烁。
“此事攸关剑道,我不能忍。”
萧少陵笑道:“正是如此。”又拍了拍林师弟的肩膀,“谢谢你啦,下次打架,我让你优先插队。”
林师弟连声道不必不必,自知劝不住他们,只得匆匆走了。
沈知秋问:“师兄打算如何?”
萧少陵道:“暂时不知道,还是你我先打一场吧。”
说罢,萧少陵一跃而起,瞬间便抽出了腰间的辛翟剑,沈知秋见状,亦是兴起,顷刻间两道剑光交汇之间,影踏剑如风雷纵横,辛翟剑似海浪翻波。
沈知秋切磋之时一如其人,剑势极正,所到之处平地生风,却不偏不倚;萧少陵步伐灵活,剑走游龙,真气却是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最终,海浪吞噬了风雷,只余下铿锵余韵。
萧少陵指点道:“你剑势极正,本为优点,但有时又不免有些矫枉过正、不知变通了,你那一招‘流风吹雪’,既然是风,为何不试试转弯?”
沈知秋自是虚心受教。
萧少陵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心情已是极好,便招呼着沈知秋下山:“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沈知秋问:“谁?”
萧少陵答:“那人万事俱知,我去找他问问,到底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沈知秋平日里并不关心俗事,便不再多问那人是谁,只是乖乖地跟着萧少陵去了。
沈知秋跟着萧少陵下山,一路轻功代步,旋风般到了一座府邸跟前,定睛一看,门前匾额赫然写着“韩府”二字。
两人不过刚到,就有人恭敬来迎,萧少陵道:“我要见韩璧,有事问他。”
管事虽然态度恭敬,言语却很谨慎,只说还请稍后,我命人入内通禀。
通传的人很快就跑了回来,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韩璧的语气:“公子说:看着穿黑衣服的人就眼睛疼,不见。”
萧少陵和沈知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黑色的短打行衣,也是为难了。
第3章 图穷
沈知秋与萧少陵二人站在韩府跟前,面面相觑。
两人身上所着的均是代表着墨奕高阶弟子的玄衣,整体以行动方便为主,虽然稍显朴素,但沈知秋却对此极为满意,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一个古怪的韩璧公子,被他以衣服的颜色刁难。
萧少陵像是知道韩璧这脾气,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思索了片刻,然后向那等候在一旁的韩府管事问道:“没有其他办法?”
管事垂首:“公子向来说一不二。”
萧少陵惋惜地叹了口气,轻飘飘地对着那管事道:“那就只能打了。”
沈知秋闻言,蓦地来了精神。
管事欲哭无泪,只能哽咽着劝道:“萧先生手中辛翟剑之名如雷贯耳,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我能做主,如何敢拦您?只是我家公子既然说了不见,要是我今日放了您进去,明日也许我便要因为办事不力而露宿街头,萧先生如此风姿,自然也有菩萨心肠……”
萧少陵听他一番话,只觉得脑壳疼,摆摆手道:“话多,不听,还是打吧。”
沈知秋深以为然,凝聚起一身剑意,似是蓄势待发。
管事见他们俩油盐不进,一时也是手足无措,先前替韩璧传话的小厮见场面无法收拾,总算是开了口:“公子还说:如果墨奕的人执意要打进来,便让他们打吧,横竖韩府什么都缺,就是房间多,也不知道他们要砸几间才能见我一面。”
萧少陵:“你真当我不敢?”
小厮:“公子说:让他们砸,然后把账单全部寄回墨奕。”
萧少陵知道韩璧此人,无利不起早,有利更要把一份利算成十分利,若是真让他把账单寄回墨奕,那必然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添油加醋,直教人倾家荡产。
小厮期盼地看着他:“公子最后说:我府明年能否过个好年,就看萧先生的剑了。”
萧少陵哑口无言。
沈知秋不知他们对话里的深意,只是懵懂道:“不打了吗?”
萧少陵先是朗声道:“不打了!”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是狡猾,你弄坏了他一盆花,他就要你赔整个院子,简直不讲道理。”
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萧少陵脸上露出了惨痛之色。
沈知秋从未见过萧少陵这样忌惮一个人,于是也不由得对那位韩公子心生敬畏了起来。
墨奕之人,铁骨铮铮,待人处事向来是能来硬的就来硬的,不能来硬的……就胡来。
沈知秋不愧为墨奕高徒,得尽精髓,遂道:“我有一法可行。”
韩府内,韩璧在书房中不时翻阅着手中的文书,神情专注。
时节已入初冬,北风凛凛,他身披月牙色的大氅,端端正正地坐着,衬着房中绿植,极似竹林中的白鹤;但最显眼的,却是他身前那张檀木桌上敞开的锦盒,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颗半个巴掌大的明珠,初看洁白无暇,细看流光溢彩。
韩半步匆匆赶来,通禀而入,道:“少主,我看这回是拦不住了!”
韩璧蹙眉,“又怎么了?”
韩半步咂舌道:“您说不见穿黑衣的人,萧少陵本来已经没法子了,可是他今天带了个师弟来,也不知脑子里装了什么,他那师弟竟然当场把外衣脱了,又说:‘如今只剩白衣,正好求见韩公子’,门房被他整的都没法子了。”
韩璧闻言,也是气笑了,“这墨奕,辈辈出奇才,可惜就是没个听得懂人话的。”
韩半步请示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韩璧考虑了一会儿:“萧少陵还是罢了,他这人听不懂道理,话多三句便要动手,与他打交道实在太过心烦……这样吧,他师弟倒像是个实诚的,让他独自过来。”
韩半步连连称是:“正是,萧少陵整天喊打喊杀,分明就是欺负少主平日懒得练剑,打不过他。”
韩璧突然温柔地望了他一眼:“半步。”
韩半步大惊失色:“少主?!”
韩璧:“萧少陵在外面等候,未免无聊,你就出去陪他切磋上几回合吧。”
韩半步纠正道:“少主,这难道不应该叫挨打?”
韩璧:“若是输了,你禁言三天。”
韩半步:“……”
韩璧:“你竟敢不答话。”
韩半步萧瑟道:“我只是想提前练习一下禁言的感觉。”
韩半步怀着满腔心事而去,到了府外便对萧沈二人老实传了话。
听罢,萧少陵却死活都要跟着沈知秋进去:“龙潭虎穴之地,我怎能让你独自前去!”
韩半步麻木地说道:“公子说,怕您无聊,让我陪萧先生在空地上切磋几回合。”
萧少陵:“哦,师弟,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知秋:“……”
告别了萧少陵和韩半步,沈知秋跟着引路的侍女而去,他不懂园林景致,但身在其中,仍有身心舒畅之感,韩府占地极大,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韩璧的书房前。
侍女低眉道:“公子在里头,已是通传过了,先生请进吧。”
沈知秋颔首谢过,推门而入,只见房里布置清雅,挂有书画若干,伴以绿植,更显文人墨气;有一人背对着他,墨发被精巧地束起,背影长身玉立;转过身来的时候,虽是神色倨傲,仍不减半分光华韶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