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北境有冻离)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北境有冻离
- 入库:04.09
“哦……那也不要坐在烈阳下呀,你看你,晒得满额的汗,这要是待会儿起风了,被吹到了,伤寒了就不好了。”青年说着掏出一块手帕来,细细地擦去了燕承启额上的汗。
燕承启至今还记得,他袖上的冷香,有多么迷人。
“你……你叫什么名字?”
“臣是白琏,是太子殿下的太傅,从今日起开始教授太子课业。”白琏笑吟吟地道,“殿下,白琏愿意与你做朋友。是白琏,不是你的太傅。”
燕承启有些呆呆地看着白琏,那双眼睛里溢满了细小的光辉。他突然觉得这便是书里说的君子如玉,温润而泽了吧。
燕承启的思绪渐渐抽回,他看着眼前的人,愈发觉得岁月静好。清风徐过,吹的树叶不知不觉又轻轻落下几片,随着风向在空中轻轻打着旋。
燕承启慢慢趴在桌子上,眼眶却渐渐地红了。他把脸埋在交叠的臂弯中,咬着牙把泪憋回去。
割着心,把这份感情藏得深深的。
他的太傅,哪里会知道,自己对他藏着这样深,这样深的一份不伦的感情呢?
若是知道了,便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吧……
这愁,千杯无可解。
第二日他还没醒酒,还在太傅家的客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道派他带领大夫去绥城治理瘟疫的旨意就派了下来,旨意上写的十分清楚,要他即刻动身,不得有任何拖延。
火急火燎地就把他赶走了。
还要把他送去瘟疫之地?简直是要送他去死……
他都没和他的太傅说声早安。
很委屈。
……
而这道旨意却是要他马上回去,燕承启接了旨,看着面前许是因赶路而憔悴不少的皇叔,行了个礼:“有劳皇叔。”然后调转马头,向上京方向奔去。
他这次一个人返程,不用再照看那些弱鸡大夫,以至于飞马狂奔,放飞自我,不到五日就回了京。
燕承启不知道,御书房中有一道早就写好了的圣旨,盖上了玺印。
就等着他回来。
楚茗被皇帝特批了半个月的假,在靖国公府每天被良大夫按在床上躺着,灌各种保胎养神的汤药。每天最多的活动也就是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也愈发浓重起来。
楚茗摸着肚子里叽里咕噜动着的小东西,暗自笑道,可真是个活泼的孩子。
楚瑜前些日子来过一趟,和他说了皇帝已经把太子急召回了京,楚茗这才算是放了心,干脆这些日子安安生生什么都不管了,每日倒是好不悠闲。
燕承启回了东宫,连一杯新沏的热茶还没有喝完,就被皇帝召进了宫。
说起来,他心底对父皇这次也是颇为恼怒的。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不顾他的安全,竟要他远赴那瘟疫之地,他不懂难道他作为太子的命竟然这样随便?
他唤来公公给他换了一身杏黄色四爪蟒袍,腰间束了一条金衔玉晴石宝珠腰带,束出他常年在练武场习武操练来的精瘦的腰身。一身太子服饰更衬得他眉目俊朗,身姿卓越,似乎这半月奔波与他来讲不过过眼烟云,一点也没有显出疲态。
他坐着宫里派来的坐辇进了宫,直至御书房。
“吱呀”一声,门被带刀立在门旁的侍卫打开。燕承启心底一沉,看来父皇此次叫他前来,是有大事。
燕承启站在门口好好想了一会,确定最近除了和楚茗的事情之外,没有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每日议事理政,扪心自问,也算是做得井井有条,事事尽心。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踏门而入。
门马上就在他身后合严,不留一丝缝隙。
燕承启觉得此事愈发地蹊跷,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内走去。
他跪在地上,向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行了叩拜礼:“参见父皇。”
皇帝并没有让他平身,只是淡淡地道:“宣旨。”
一旁的林公公得了旨意,慢慢地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国公府大公子,翰林院大学士楚茗,度贤礼法,温文尔雅,有安邦之才,芝兰玉树之资,乃逸群之才。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人与配,成佳人之美。今,将楚茗许配太子燕承启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不得延误。”
燕承启跪在地上,只觉得这深秋之寒似乎透过地上的玉砖传进了全身,冻得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不再流动。他每听那公公念出一个字,就觉得脑子里痛上一分,心底里的怒与恨深了一分。他紧紧咬着牙,根本没有接旨的意思。
他抬起头,双目激红,一字一句地道:“父皇急召儿臣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皇帝俯视着他,面上却是透出几分青白的疲倦之色:“太子,接旨。”
燕承启浑身颤抖。
他这么多年,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他迟迟想办法和父皇周旋,想法子拖着,都是为了他心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白色身影,那一束灿若暖阳的笑容。他的东宫,甚至连一位侧太子妃,小妾都没有。
每一年,他都推脱着,只道是只愿投身国政,辅助父皇治理这天下,不愿分心于家室。每一年,他都绞尽脑汁,硬是咬着牙,硬生生地拖了这么些年。
这一切,一切的努力,竟都在今日,化作了泡影!
“父皇,儿臣不愿!……”
“住嘴!”皇帝也动了怒,奈何身体实在是已经濒近崩溃,这一吼,牵扯到了肺部,撑着那桌案咳了许久才停下,“燕承启,你以为朕真的是个老糊涂么!你以为朕真的不知你这些年抗婚的原由吗!你简直无耻!枉为子弟!”
燕承启被这样凶狠的父亲吓到了,一时之间竟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朕告诉你,咳咳,这天下,现在还是朕的!包括白琏的命,朕只要想拿,就凭你,咳咳,你拦得住吗!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万事无忧!咳咳……只要朕想,储君之位今日就能给了你的五弟!七弟!”
皇帝坐在高位上,虽是面色惨白,可眼中流露出森冷无比的光。
“父皇!”燕承启忍不住喊了出来,“父皇!求父皇不要动太傅!”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楚茗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了!”皇帝随手抄起一旁的紫金石制砚台丢了出去,燕承启却并没有躲开,只是跪直了身子,咬牙挨了那砚台。砚台砸中了他的额角,他的额角瞬间流下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一脸。
一旁拿着圣旨的林公公忍不住惊呼:“太子殿下!”
皇帝皱眉看着他满脸是血的模样,火也压下去了一些。压低嗓子,缓缓而道:“端泽,你知道能娶到楚茗,这对你来说有多有利吗?他是靖国公之子,是朕亲自提拔的翰林院大学士。现下你那些兄弟们对这皇位的觊觎,对你的嫉恨,你难道是瞎了吗,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父皇……”
“若是娶了楚茗,在礼义上,你比他们更加多了一份名正言顺。咳咳……而楚茗有个自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是内务府总管,二品大臣,可谓是手中掌握着雄厚财力。”
“你若是得了他们的帮助,你的皇位才能坐的稳,你懂吗?……就算你不要这皇位,楚茗怀了你的孩子,在道义上,你又当如何?从前太傅教你那些男子应顶天立地,承担责任的道理难道都忘了么?”
燕承启被这些话说得愈发绝望。他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父皇疲倦的面庞,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嗓子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砾石,干涩得发痛。
于是,他心中愈发地恨了起来。
他跪下去,含着血,含着泪,咬出四个字来。
“叩谢皇恩。”
伸手接过了林公公手上的圣旨。
他不甘的嘶吼在心底,悲伤的绝望也在心底。
这就是皇家子孙的悲哀。一生都在抉择,却总要在抉择中妥协。
避无可避。
=TBC=
第六章
楚茗接到旨意的时候,他正躺在院内塌上晒着太阳,这是这几日难得的好天气,温度适宜,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孩子在他肚子里慢慢地舒展手脚,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一道圣旨打破了这样静谧温馨的气氛。
楚茗跪在地上,面色有些苍白。
他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太子殿下是……自愿的么?”
那宣旨的公公笑开了眼,扯着嗓子道:“大学士,哦不,太子妃,这是天赐的良缘,能娶到您这样的玉人,太子殿下怎么会不高兴呢!”
楚茗僵硬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道有些灼手的明黄布锦。
那公公满脸堆笑,扯着尖细的嗓子道:“那咱家就先恭喜太子妃了!”
楚茗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塞了二两碎银给了那公公,公公笑容更甚,这才告退。
楚茗起了身,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连忙扶住贵妃榻的靠手,他觉得脑子里嗡嗡作痛,眼前也有些模糊。
完了。
这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开端,但是,他没能遏止这错误的延续,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但究其原因,似乎谁都没有做错。一切不过命运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