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只把冰花芙蓉玉留给了我师父,并且说要交到我手上,也只有我能找到姐姐,将冰花芙蓉玉归一,再加上四大名剑,方能找到前朝的宝藏。”楚恪抬起眼,注视着云奕,“所以,我才能留在琅山。”
云奕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师父……将这一切都告诉你了?”
“是。”楚恪又喝下一杯酒,淡淡地说道,“我师父言道,江湖上早已流言四起,他不告诉我,我迟早也会知道真相。他就算告诉了我,也没什么。”他的目光垂落下来,“那时他对我说,若是能夺得教主之位,明玕剑就归还给我。”
一个身怀前朝宝藏秘密的少年,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前有新朝皇帝的追杀,后有来自各方贪婪的目光,楚恪当时的处境,绝非言语所能形容……云奕不由得想起那时目送顾景行离开时楚恪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的头上悬着一柄剑。若我不够强,与我相关之人均有性命之忧。若我不能与之相抗,我将终其一生都活在这柄剑的阴影之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奕的心底一片冰凉:“这就是你想要四大名剑的原因?”
楚恪又灌下一杯酒,顺手将酒杯放在石桌上,注视着云奕,轻轻笑了:“不,我现在不想要了。”
他凑近了云奕,一手拂上云奕的面颊,呼吸之间盈满菊花酒的酒香,带来一股朦胧如梦一样的醉意:“虽然有朝玉玺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但若是坐拥四海却没有你,这玉玺要来何用?这天下要来何用?我不想将你拘在庙堂之上……我现在想要的,唯有你而已。”
他的神情带了几分似醉非醉的迷离,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云奕的影子。云奕被这样的眼神一瞧,顿时脸上发烧,双脚像被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楚恪的唇落在他的额前,轻轻向下擦去,拂过绯红的面颊,最终停在他的唇上。呼吸宛若燃烧般炽热,一路烧进了心底。
虽然仅仅是单纯的一触即离,云奕的脸仍然和天边的夕阳一样红。楚恪注视着他,禁不住低笑一声。
“要不要去扶黎轩坐坐?”
云奕抿紧了唇,犹豫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楚恪的眼底像是瞬间燃起一把火,眸子乌黑明亮。
进了扶黎轩,楚恪反手直接关上了大门,还未等云奕反应,便扯住了他进了卧房。摔进被褥的一刹那间,他便感觉身上一沉,楚恪压过来的重量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慌起来。
“你——”
楚恪的眼底充满隐忍而压抑的感情,为他平添了几分危险和狂野。那双漂亮的黑眸定定注视着云奕,其中隐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明徽,你若不愿……”
“没有,我……”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其余尽数淹没在垂落下来的纱帐之间。
窗外夜幕四合。月光被遮挡在厚厚的云层里,不多时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为秋季的夜晚平添几分凉意。
炀教七曜宫中,一点灯火如豆,闪烁了几下,最终照亮了整个书案。
“此事事关重大,明早立即禀告教主。”
第32章 天梦之谜
“属下有要事禀告教主……”
什么……
“教主还未起来呢……”
好吵……
云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有一个人影侧卧在自己身旁,床幔低垂,光影透过缝隙探进头来。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云奕茫然睁大了双眼,只觉腰上搭着一只手臂,他似乎……睡在一个人的怀里。
啊……昨晚……
脸腾地红了,云奕瞬间清醒过来。楚恪正沉沉睡在身边,面容恬静而平和,褪去了属于炀教教主的戾气与威严之后,他显得异常安静。熟睡中的他看上去完全无害,只在眉心微微拧起一点褶皱,像是在睡梦中也在担忧着什么事情。
一时间,楚恪对他坦白的话再度回响在耳畔——炀教、前朝、宝藏、皇子……一切的一切使得这个未到而立之年的男人显得不堪重负,异常疲惫。这些所有的情绪在他心底深深压抑了二十多年,似乎直到昨日,才如洪水一般倾泻出来。
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这也是他睡得异常沉的缘故吧……
扶黎轩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在门外停了下来。不多时,泰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教主,教主!玄武阁阁主求见,说有急事禀报。”
云奕正想叫醒楚恪,那人的眸子就在刹那间睁开。瞬间,他褪去了那份无害与安静,深不见底的黑眸正对上云奕的双眼,片刻之后,他轻叹了口气。
“本想陪你一会儿……”
他凑了过来,在云奕额前落下轻轻一吻。
“你和我一起去见他吧。”
云奕忍俊不禁:“也好,我在你这里也无事可做。”他扫了一眼楚恪的卧室——昨晚他并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发现,满屋子堆的都是各种书籍,从书架到书案,甚至地上还有几本。
楚恪正一件一件穿着衣服,云奕忍着自己腰酸背痛的感觉,从床上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慎之,你这么多书扔在地上做什么?”
楚恪系好腰带,闻言挑眉向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了几分揶揄:“你昨晚踢到地上的。”
云奕:“……”
他很想扔点东西到那个人的脸上,但又实在不想再为难自己酸痛的身体,于是只能狠狠瞪他两眼,当作无声的威胁。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之后二人一同转去了前厅。楚恪在书案前坐定,云奕则在书架上翻找着他们议事时自己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楚恪含着笑意瞥了他一眼,向门外扬声道:“进来。”
门开了,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恭敬地低着头上前两步,行礼道:“属下齐灏,参见教主。”
“不必多礼。”楚恪的眉眼间含了三分笑意,“玄武阁阁主,我很久没见到你了。怎么,泰宁说你有急事禀报?”
原来此人就是玄武阁阁主……云奕翻找书籍的手顿了一下,余光不禁细细打量眼前这人。玄武阁阁主的名气在江湖上不亚于朱雀阁阁主柳清湄,以快剑著称,据说能在眨眼间刺出一十六剑。顾青竹便是因为不敌玄武阁快剑,才会右手残废的。但楚恪已经说了,他并没有派玄武阁对顾青竹出手,难道那次袭击也是有人蓄意栽赃炀教吗?
齐灏道:“正是。属下昨夜去七曜宫,从七曜宫得知了两个消息。”他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云奕一眼,见楚恪没有出声让他离开的意思,于是续道:“第一个消息,便是天枢死了。”
楚恪眸光一沉,眉头皱起:“天枢死了?怎么可能?”
“消息绝不会有错。”齐灏的语气无比肯定,“七曜宫发现与天枢断了联系,立刻派红衣楼另一暗线去查,这才得知天枢不知何处被红衣楼楼主发现了破绽,已经死了。”
云奕心头一凌:这才是真正的“红衣楼暗线已断”吧。听他们的语气,天枢应该是七曜宫的属下,七曜宫司职秘闻、情报,想必天枢正是七曜宫埋在红衣楼的一个重要暗线。
楚恪沉默了片刻,说道:“尸体呢?”
“昨夜七曜宫主已经连夜离开琅山,去夺回天枢的尸体。”齐灏的语气里隐含了一丝伤感,“他说天枢生前曾为本教立下大功,死后必须要带回本教,不能留在沈红衣手中。”
楚恪道:“七曜宫向来行事稳重,我很放心。”他顿了一顿:“天枢是怎么死的?”
“天枢胸口处有一个小红点,看上去像是被暗器所伤。”齐灏沉声道,“但后来经过细查,发现那并不是暗器,而是蛊虫。”
云奕心中微微一动:胸前一个小红点,像被暗器所伤……这个形容听起来……好像在哪听到过……
是了,当时在姑苏客栈,慕容玄参曾经对云奕形容过慕容连翘身上的伤痕:“……致命伤在心口处,很薄,应该是利剑,而且前窄后宽,中有淤血,确是中了炀教‘秋水功’之后的模样。他胸口处有一个小红点,应该是中了暗器一类,但并不致命。”
难道……慕容连翘的真正死因并非是由于中了炀教的“秋水功”,而是因为胸口中了某种不知名的蛊毒?
楚恪道:“第二个消息呢?”
齐灏再次瞥向云奕,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青阳盟说要救回盟主,已经出发向本教而来了,距离本教大概还有五天的路程。此次前来的有顾、林、朱、慕容四家,余下的宋家近几年衰落了,以慕容家为马首是瞻,所以和慕容家一同前来。八大门派中,昆仑和唐门两派应邀前来。少林、峨眉、武当等余下几派,却并未前来。”
云奕微微一怔。楚恪冷笑一声:“恐怕救明徽是假,要夺明玕剑才是真。”
八大门派中只来了两派,想必余下的人其中有真不屑于夺剑的,但更多的是隔岸观火。楚恪曲起手指,轻轻叩击着书案,沉吟道:“传令下去,密切注意青阳盟等人的动向,将他们每日的行程呈报上来。红衣楼那边不要轻举妄动,切忌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