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先前,祝玉笙可从来不加落款。
这次加了名字,总感觉意味变了。短短一小行字,竟变得异常肉麻起来。贺燕飞脑补了真人叮嘱的口吻,顿时抖三抖。
惹不起,躲得起。
贺燕飞将纸鹤叠好收在小盒子里,吃了点药膳,便去睡了,一夜无梦。
辛苦多日,贺燕飞终于做出来一份解药。师父却看也不看,只让他随便用,治死治活,无甚干系。贺燕飞只好硬着头皮去拜访钱万千。
又一次踏足赌坊,贺燕飞的身份却大不相同。上次是男宠,这次却成了救命医师。
贺燕飞被小厮领到了钱万千的卧房,意料之中,也见到几位老熟人——吴必赢及丁不输。
钱万千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一团,整张脸就看见深凹的眼眶和高耸的颧骨,显然是饱受病痛折磨。
吴必赢还是那般沉不住气。坐在椅子上,看见贺燕飞人来了,脸拉得老长,但想到兄弟的病情,却又生生憋出个笑来,瓮声瓮气地说: “师侄终于来了?这次可全得靠你了。也不知道余大人怎么想的,竟派了个初出茅庐的弟子来,想必你这本事必定不小,才能入他的眼。”
丁不输一向都走中庸之道,比起吴必赢的强颜欢笑,显得风轻云淡许多。他起身走到贺燕飞跟前,客套行礼,说道:“就劳烦师侄了。万千他,已经被药劲折磨了许久,再耽搁下去,这人怕是要废了。”
贺燕飞恭敬地回礼道:“师父病重,徒儿定当竭尽全力,还请各位师伯放宽心。”
丁不输点点头,领着贺燕飞到了钱万千床边。吴必赢不情愿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看向贺燕飞的眼里满是质疑。
贺燕飞先是观察了一番病情,探了脉象。接着便打开医箱,拿出一副银针出来,在钱万千的穴位上仔细下针。
下完针,他从箱子又拿出一枚青色的药丸放在杯子里化成水,用勺子一点点喂到钱万千的嘴里。
等一杯药水全部喝下,钱万千还是毫无动静,贺燕飞却开始拔下银针,裹到白布里,竟跟治疗完事了一般。
吴必赢苦等了一个多时辰,钱兄竟是无任何回转,当即就要发作,指着贺燕飞说道:“你小子到底会不会治病…”
“咳咳——”
一直安睡的钱万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唇从苍白慢慢转成了黑紫,脸上也泛出阵阵青色,最后竟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污血来。
吴必赢大惊失色,说道:“钱兄这是怎么了?你小子——”说着,他便要去提贺燕飞的衣领。
丁不输急忙出手阻止,说道:“吴兄稍安勿躁,这吐出污血来,也可能是排毒,师侄应该会有办法的,莫急!”,一边说着还伸出右手拍了拍吴必赢的后背。
吴必赢只好忍了下来。
贺燕飞毫不慌乱,只拿出手帕将钱万千嘴上的污血擦干净,才慢慢开口道:“其实师父他,并没有给我解药。”
这下丁不输的脸色也变了一变,正想开口,便被吴必赢抢先了去:“那你小子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说!”
贺燕飞被提着衣领,直面吴必赢的怒火,却毫无畏惧,平和地说: “师父说了这药很难做,药丢了只能等死。我不想他死,才去求了一部分药引,自己做了解药。解药灵不灵,我也没十足把握。但是不给他吃,他就一定会死。”
吴必赢的脸上白红交替,一面是气的,一面是怕的。按鬼医漠视人命,诡异乖张的性子,还真有可能说出这种话…那钱兄就毫无生机了?
丁不输此刻也冷静起来,镇定地说道:“若像师侄所说,这解药是你所制,眼下情况不对,你却要如何处理…”
贺燕飞拱手说道:“今天这药虽然没能解掉毒性,但好在逼出了他体内淤积的毒血,得赶回去再改良解药。请两位师伯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定会竭尽全力去救治师父。”
吴必赢慢慢松下衣领,双手握拳,强忍着怒气说道:“姑且信你一回。你若敢耍花招,老夫定让你后悔出生!”
贺燕飞面不改色,拱手行礼:“晚辈定当竭尽所能!请两位放心!”
丁不输给吴必赢使了个眼色,便召了小厮,送贺燕飞回去。
贺燕飞却没有回别院,而是直接去了药房,争分夺秒捣鼓起解药来,最后熬得太晚了,精疲力竭,倒头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祝玉笙正在练字,月卫来报。
“何事?”他并未抬头,专心下笔。
“影公子今日去医治了钱宗主。”月卫回道。
他抬起头看了眼,又低下头问道:“治得如何?”
“人没救醒,吴宗主因此大发雷霆。”
祝玉笙的字写错了一笔,便直接把纸碎成粉末,背着手从书案前走下来,走到窗边,看着醉月居方向,说道:“宗主可伤了他?”
“没有,公子安然无恙地走了。”
祝玉笙点头,接着问道:“他现在回房了没?”
“还没,公子直接去了药房,现在也还待在那。”
祝玉笙挥挥手,说道:“退下吧。”
月卫行礼告退。
夜深了,昼夜温差还是有些大。
贺燕飞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情不自禁地抖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
“哎——”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艳红的外衣轻轻落在了贺燕飞肩上。
门开了,又被轻掩住。
屋内重回寂静,只剩阵阵虫鸣。
第20章 情话技能点满
月黑风高夜。
“刺客不见了,分开找!”
领头人发话,黑衣侍卫顿时分成几批,向几个岔口跑去。
贺燕飞躲在墙缝里,心砰砰直跳,手里紧紧揣着一张纸。出行令到手,只要稍加伪装,混在采购队伍里,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
四周悄无声息,可以走了。
贺燕飞从墙缝里慢慢挪出来。
一道黑影从屋檐上飘下,堵在他面前,贺燕飞的心提到嗓子眼。
“你想去哪?”来人开口。
贺燕飞定睛看过去,是——祝玉笙!
他肯定发现了,他肯定知道我偷盖印章的事!怎么办!
“主…”
“唤我名字。”
“玉笙,你…你在这做什么?”
“我在等你。”
“等…等我作甚?”
“先把衣服披上。”祝玉笙脱下外套,盖在贺燕飞肩上。
贺燕飞垂头不语,双手背到身后,将出行令暗自塞进衣袖里。
“我在等你允我。”祝玉笙低声说着,好似在笑,又好似在哭。
他的手背从贺燕飞的额头轻轻拂过,拂过眉眼,拂过侧脸,拂过下颌,轻声地说道:“我等得好累…”,等拂过贺燕飞脆弱的脖颈,他的情绪仿佛到了顶点,一字一顿道:“你怎么能,这般无情,这般着急…”,他的声音骤然尖锐,厉声说道:“急着离开我?你都没有心吗!啊?”
贺燕飞被人掐住了脖子,死死抵在墙上。
根本挣脱不了。
脖上的手劲越来越大,祝玉笙的眼神也越发冷酷。
快要不能呼吸了。
难道,这就是…逃跑的…代价…
惊醒。
是梦。
难受,脖子上缠了些什么玩意?
等他解开束缚,拿到手里才发现,是件红衣。
这般明艳,想不知道是谁也难了。
“你究竟在怕什么?”
耳边又回响起这句话。
贺燕飞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我怕你,吃了我啊…
连续医治多日,钱万千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
吴必赢对贺燕飞的态度也回转了不少,偶尔也还会从鼻子里哼上一通,以表示赞许。
又一次诊疗结束,贺燕飞收起医箱,慢慢说道:“毒性已经克制住了,短时间不会再发作,撑到下次解药派送,定无问题。接下来的时日还得好好调养身体,就按我这个方子,熬些对症的补药,补补身子吧。”
钱万千躺在床上,略显虚弱地开口:“辛苦徒儿,你拿这令牌,去珍宝阁找梅叔,看上什么就直接拿走,算是为师的一点心意…”
贺燕飞也不多做推辞,接了令牌,说道:“多谢师父赏赐,还望保重身体。徒儿便先行告退了。”
钱万千点点头,贺燕飞揣着药箱,在小厮的带领下离开。
刚一出门,就被人一脚拦下。
贺燕飞扬眉,拱手问道:“不知吴师伯还有何指教?”
“哼——接着!”吴必赢随手抛出一个小袋子,贺燕飞急忙接住。
吴必赢转身进门,再不理会身后人的动静。
贺燕飞打开小袋子,掏出一枚玉骰子。
玉是上好的玉,晶莹剔透,光泽四溢,做工精细。而且,还颇有些特别。
贺燕飞用手捂着袋子,不让骰子接触到一丝光。骰子在袋子里放出明亮的荧光来,原来是照明用的材质,倒是好东西。
“多谢师伯!”贺燕飞向门内说道,也不管回复,便接着随小厮赶往珍宝阁。
钱万千管理整个赌坊。所谓铁打的庄家,流水的散客。做庄的,散客哪能比得过?这珍宝阁就囤积着,这些赌徒拿来抵债的宝物,真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