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月又夹起一个虾仁送到风染眼前:张嘴。风染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把嘴张开,贺月直接把虾仁放进风染嘴里,看着风染咀嚼后吞了下去。
贺月再夹起一个虾仁,特意放进自己嘴里咂吧咂吧两下,然后递到风染嘴边,看着风染跟吞毒药似的,把那虾仁吃了下去。
贺月这才放下碗筷让内侍把饭菜收拾了下去。贺月听见风染漱口时,极轻地呕了一声,说道:想吐,就吐出来,别忍着。
风染并没有吐,直到漱口洗手之后,贺月又叫上了两杯茶,风染才借着茶的苦涩和清香,把那涌上来的浊气压了下去。
风染,贺月看着风染难看的脸色说道:你在我身边,就得适应我!贺月从来不是肉麻腻歪的人,不至于肉麻得在路上就要搂搂抱抱,也不至于腻歪得把自己舔过的菜喂进风染嘴里会觉得有趣,做这一切,只为了要强制风染适应他的存在。就象穿衣服一样,一开始风染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觉得恶心,现在已经可以觉得尚好了。他要一步一步侵蚀进风染的生活和内心,最终让风染从身体到内心接纳他的存在。
看看风染的脸色略略好转,贺月又道:你那小厮看着太蠢笨了,让我打发了。新派的你又不喜欢,我今儿把小七赔给你用。他人机灵,好使。小七,见过你新主子。站在贺月身边,一身内侍服色的小七很是听话地跪到风染面前叩了头,再站起来,就站在了风染身后。原本哭哭啼啼跟在风染身边的小田已经被人带走了。
这小七,是个极机灵会看脸色的,跟在贺月身边,既是贺月的得力助手,又把贺月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极妥贴,极得贺月的喜欢。关键小七因是贺月的贴身近侍,得贺月特许,练了一些不入流的武功在身。贺月知道风染敢把内侍的手砸废了,另一个也必定架不住风染的毒手,甚至他再派几个内侍去,都得遭风染的毒手。把小七放到风染身边,一则在风染身边放个耳目,二则也表示自己对风染的重视,三则只有小七这样又机灵又练过几手的才招架得住风染,到底风染内力被废了,真动起手来,风染占不了优势。
交待了小七,两个人又没话可说了。贺月喝了一盏茶,心头还惦记着政事,便起身准备回宫。风染吃了一惊,贺月都把他带进他的寝宫了,居然还是不碰他!看来贺月果真只喜欢十四五岁的脔童而非男宠,他只有再主动一些,才能争取到机会。
风染跪送贺月离开时,贺月把风染拉了起来说道:说过了,站着行礼就好,不用跪。风染反手握住贺月的手,轻轻道:天色晚了,陛下不如就在此留宿一晚风染身子已经大好了。
这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贺月如何不懂?可是,贺月也清楚,风染这般殷勤挽留的背后,根本就跟他无关,风染挽留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这桩交易!风染越是殷勤,贺月心里便越是烦闷不自在。甚至风染还象三年前初见那样,连个正眼都没有施舍过,风染正眼看的只是一桩交易,而不是他这个人。他对他做任何事,只要与交易无关,风染全都不在乎。
贺月把风染的手拂开说道:来日方长。
一送走贺月,风染斜倚在太子寝宫的躺榻上,问小七:多大了?
二十。
叫庄总管来。
一时小七把庄总管找来,风染指着小七淡淡吩咐道:这奴才已经二十岁了,照府里的规矩,二十岁早就不能在后宅近身伺候主子了,庄先生看该怎么打发他?
第39章 四顾太子府
小七是当今皇帝的心腹近侍啊,是可以打发的吗?
皇帝派给或赏给臣子的人,臣子家不把来人当祖宗一样供着,至少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更别说打发了!而风染想打发的人,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是实打实的欺君!
庄总管料不到风染的胆子敢这么大!
小七料不到风染敢打发他!
两个人惊得像泥塑一样,半天没反应过来。
自从小七到了贺月身边做近侍,并得到了贺月喜爱,小七就身价百倍,府里的管事见着小七都给几分面子,现今贺月做了皇帝,更是有多少人赶着巴结小七呢,七哥七哥的,叫得小七飘飘欲仙。小七在皇宫里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已经升职做了掌礼总侍。风染竟然想把小七像打发一般奴才一样打发了!
今上午我查身契,好象看见了小七的身契。风染不理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自顾自说道:念在他服侍皇帝一场,就把身契赏他了吧。我看小七也不是肯去农庄干活的人,他不想干,要走,就放他走好了。他家不在都城,回头去帐房支十两银子给他傍身,路上好用。
吩咐完了,风染从躺榻上起来,说道:庄先生,这事抓紧了办,没准小七还赶得及回家跟家人过元宵节。
公子,公子!庄总管总算反应了过来,劝道:既然小七是皇帝陛下赏给公子使唤的,自然不受府规限制,公子放心使唤好了。
你们放心,我却不放心。我是男宠,身边放这么大一个男人朝夕相对,我便不偷腥,也架不住别人蜚短流长。风染一边走出寝宫一边加重了语气说道:尽快打发了。
眼看着风染走出了寝宫,庄总管赶紧跟上去问:公子要去哪?
时辰不早了,该歇了。
公子不歇在寝宫里?
说过了,我不配。
风染已经把小七打发到他这来了,庄总管知道风染跟前没有个服侍的人,赶紧找了两个机灵的仆役,远远跟着风染。然后赶紧把风染要打发小七的事火速禀告给贺月。
小七在一边郁闷得直咬牙,他在风染跟前,连一招都没有交手,就败落了!枉他自负聪明,贺月交给他的这个差事,他还没开始办就砸了,他连个反手还击的机会都没有!皇帝把他下放去服侍一个男宠,已经让他很委屈了,哪料到这男宠还想把他打发回家,这要传回宫里让其他的内侍们知道了,叫他的脸往哪里放?唯气恼愤恨不已,他心里翻来复去只有一句话:来日方长贺月刚回皇宫,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就收到了风染要把小七打发回家的消息,心里的怒火终究捺不住一下子就腾空而起,他忍了他一天,他竟然如此得寸进尺,步步进逼!竟然想把自己得力的近侍给打发了,这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吧?敢这样扫他的面子!这分明是对自己打发掉小远的报复吧?如此的针锋相对!
好在太子府就紧紧毗邻皇宫,贺月一天之内第四次驾临太子府,熟门熟路地跑到男侍大院,兜头截住刚抹了脸,洗了手,正端着水盆往外倒水的风染:风染!你到底想怎样?
陛下是来召风染侍寝的?
明明那么高傲的人,每次见面就问这么粗卑的话,问得贺月都觉得自己象个色中饿鬼似的,听了这话,贺月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掴,总算及时想起风染已经没有了内力,这一掌扫到半途就减了力道和速度,然而这一掌也掴得风染一个趄趑,手上端着的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贺月抢上一步,一把扶住风染,问:你就洗冷水?又问:你把小七打发了,什么意思?
风染既是太子府的总掌事,打发个奴才,区区小事不敢烦劳陛下金口过问。小七虽然跟着贺月到皇宫里做了内侍总管,但他身契还在太子府,风染把小七归为太子府奴才,也算说得通。
一句话,把贺月堵得哑口无言,贺月只觉得心头一股气上窜下跳,五内如焚,脱口冷喝道:你还卖身给朕了呢!
风染此身任凭陛下处置。
贺月恶狠狠地把风染往后一推,将风染推回小屋里,摔在地上,喝道:关门!说道: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唤过庄总管吩咐道:从今天起,不许给这奴才做新鲜饭菜,把朕吃剩下的,赏给他!这是惩罚还是赏赐?在场的管事和内侍们,只有静静地肃立着,只有庄总管应道:是!即使是皇帝吃剩下的,那也是山珍海味,而且皇帝也经常把自己吃剩下的东西赏给下人,对一般下人而言,这是荣宠。但对风染而言,却是难以忍受的嫌恶。就算明知道很多时候,是由内侍把菜夹进皇帝碗里,基本上吃不到贺月的口水,但是架不住要想,那是贺月吃剩下的!吃不到口水也会觉得恶心。洁癖之症很多时候主要是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贺月听风染在小屋里没有吱声,气才微微消了一点下去。他要让风染清楚,他是风染的主子,他可以把风染一脚踏进地狱里去!
小屋里悄无声息。
在贺月的怒气消下去一些之后,又有些不安:这样的惩罚,对风染来说,是不是太恶心了些?要是风染吃不下他的残羹冷炙,会不会饿出毛病来?风染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上次那个太医说风染的身体有毛病,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再给风染诊治诊治。
可是,话已出口,君无戏言,贺月只得又低低地吩咐庄总管另外再给风染派两个干净利索的小厮,风染所需的热水和炭火万万不可缺了。
之后,贺月高声叫道:小七,跟朕回宫。又吩咐庄总管:把小七的身契找出来赏他。那么大的声音,就是告诉风染,他没资格动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