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自己那一日是一时魔怔口不择言?还是自己不当介意前世今生?
就这么沉默的对视了许久,苏俨昭缓缓的偏移开目光,开口道;“陛下骤然来此,所为何事?“平淡如水的语调,就像是寻常君臣间的交谈,寻不出半点差错。
“璟之……近来可好?”想说的话盘桓在嘴中许久,当真下定决心开口了,吐出的却是另外一番毫不相关的话,让谢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挺好的。”苏俨昭垂下眼睑,缓了声音道。
平心而论,当日谢启的反应至多算作过激,却也不是难以接受的过分。
拂袖而去不过一时意气,这些日子搬到明徽山庄清闲下来,才有空去琢磨一些别的。
爱?自然是有的,也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而随意变动。
可是契合与否,能不能携手一生还是未知之数。
或许……他需要去苏南冷静冷静?
正遥想着苏南风光的苏俨昭恍惚间听见谢启的声音。
“我……来此是想问璟之一句。若有朝中重臣上书提出致仕,我有无拒绝之权?”
有些勉强的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专心给自己下套的谢启,苏俨昭还是挑着眉答了;“自然是有的,”他顿一顿,似笑非笑的道;“辞呈并不是只能递交一次,也可以递到陛下应允的那一天。”
“那若是一直留中不发呢?”谢启十分执着的追问道。
……
苏俨昭无奈的抚了抚额。
或许谢启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真心相爱,并肩而立执掌江山任后人言说,绝不是一个人坐在宣政殿那把椅子上。”
刻意避开的目光终于重又碰撞在了一起,眼眸相互间盛满了对方的倒影。
“若是我不喜欢呢?腻了金陵的繁花似锦,想云游天下择地而居。”从谢启进殿到刚才,苏俨昭第一次认真的看他,神色中带了点探究。
听出话中的松动之意,谢启想也不想的直接道;“那就再等几年,九弟加冠我便禅位,普天之下璟之想去哪便去哪,我陪着你。”
他说的这样轻易,想是让出去的不是一个帝位,而是一个寻常可见的普通物事。
跟自己一言不合就上辞呈的举动倒是大同小异。
苏俨昭突然没了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233
么么哒~
☆、终章
第七十一章
这一场交谈算不得持久, 最后却有个差强人意的结果。
苏俨昭终究没捱过谢启,答应短期内不再上有关致仕的奏疏, 谢启心满意足的出了殿门,打算在明徽山庄住段日子重复秋狩前的那段岁月。
岂料刚出了殿门没几步,就瞧见相府里跟来的侍人行色匆匆的来来往往, 一副随时准备打包走人的模样。
他忍不住顿了脚步,半掩了身子侧耳去听。
“丞相当真要去苏南一带修养,什么时候的事?”
“早些时候萧公子吩咐下来的,说是就在这些日子了。”
“可丞相理政堂还有府里的诸多事务, 尽数抛下不管了吗?”
“如今陛下已然亲政, 府中有老夫人和定国公料理,想来问题应当不大。”
两个小侍女之间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谢启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紧紧蹙起,脚下一转,将原本迈向寝宫的方向生生扭转过来, 向山庄门口疾步走去。
“陛下?”跟在身旁的云亦疑惑的跟上, 忍不住出声问询。
适才还说要在明徽山庄多住些日子, 怎么转眼间又改了主意?
谢启大步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眸色微微深沉了些,轻声道;“回宫上早朝去。”
七月初一, 大朝:
一月一度的大朝会又一次举行,宣政殿里依旧高官云集人潮涌动,云舒在御阶上高声宣布朝会开始,谢启借着额前十二旒的遮掩, 毫无顾忌的去看身侧的那把椅子。
如预计中的一样,是空的。
没有往日的沮丧无奈,相反,内心添了抹难以察觉的雀跃,掌心在不知不觉间出了汗,连身体也不自觉的轻颤起来。
先斩后奏这样的事,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但若是不做,以苏俨昭内敛入骨的性子,天知道什么时候能求的一个圆满。
这月余来朝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依着往例汇报各州府的近况,站在勋贵首位的苏俨敛听的直发困,若不是身下没有椅子,他能用手肘撑着昏睡过去。
恍惚间听的云舒问道;“诸位大人还有何事启奏?”
片刻的静默之后,谢启轻了轻嗓子,朗声道;“诸位爱卿既无事可奏,朕倒是有两件事要宣布。”
“早些日子礼部尚书林大人上奏说,朕既加冠亲政,册立皇后一事也当提上议程尽快操办。林大人一连上奏了几次,朕都未曾予以回复。就是想在今日大朝上宣布这件事,”谢烜稍顿片刻,甚少有人能瞧见的眼眸中显现出几分滟潋的柔和来,续道;“朕不想娶妻立后,只想与人……行结契之事。”
苏俨敛站的近,听闻此言立时清醒起来,凝神去看周围文武百官的反应,心下则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齐朝不禁男子结契,历代君王中也有不少蓄养男宠的,当因着看重嫡嗣的缘故,君王想要结契还真的费不少的功夫。
不过谢启长久处在寂寂深宫中,最大的变故不过是谢烜起事后那一年的幽紧,哪里来的时间认识身份合适的年轻俊杰?
林协的出列禀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透着点虚无的缥缈;“敢问陛下……”
“朕心许之人,诸位都是熟悉了的,便是今日缺席朝会,这几日正在明徽山庄修养的那一位。”
苏俨敛猛的抬起头,十足惊诧。
兄长什么时候跟小皇帝关系这么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不止他惊讶,原本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都陷入了短时间的呆滞之中,偌大的宣政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许久,终究还是谢启开口打破了沉默;“诸位爱卿既无异议,此事……”
话未说完,苏俨敛眉心微蹙径直出了朝班,道;“恕臣无状,斗胆问一句,陛下当众宣布此事,我兄长可有应允?”
如此大事,以苏俨昭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不通知家人,遑论甩手不出席此次大朝了。
谢启挑了挑眉,脸上却仍是一派平静,声音沉稳有力的很;“自然,此事璟之早早应诺,只是因为身体有碍才不曾公之于众。”
他一脸理所当然,倒让苏俨敛无法再行反驳。
总不能公然质疑小皇帝所言为假?
“陛下年富力强,兄长如今亦不及而立,膝下皆无子嗣,陛下贸然决定行此举,不知对此事有何打算?”
苏俨敛目光灼灼的抬头看向御座的方向,眉头皱的死紧。
大朝宣布之事非同小可,偏偏苏俨昭今日缺席,若是让谢启就此敲定,以后怎么着也是纠缠不清了。
偏偏他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只得在别的方面上另下功夫。
“定国公问的倒是恰到好处,”谢启温和的笑了笑,指尖在身前的御案上轻轻点了点,道;“朕的九弟谢繗早前已过了十岁的生辰,出阁读书也有些日子了,日后所用礼仪月例,尽数按储君之制,诸位也要尽心辅导,使我大齐国力蒸蒸日上。”
话中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之意,配上谢启不带半分玩笑的面容,无端的令人信服。
/
丞相府:
一辆式样简朴的马车自街道上远远驶来,相府大门大大的敞开,门前侍立的几名侍卫不约而同的低下头,静待来人。
轿帘被抢先跳下马车的容晏掀了起来,一身玄色长衫的苏俨昭缓步下了车,有些无奈的看向眼前高高悬起的牌匾。
看来短期之内换一块挂挂的目标是无法达成了。
昨日晚间谢启走的匆忙,连早已收拾出来的寝殿也毫不眷恋,紧赶慢赶着回金陵,想做些什么虽不能全数料到也能猜想一二。
可偏偏……没什么刻意阻止的欲望。
跟谢启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真是他两辈子最疏懒闲适的日子。
刚刚踏入令泽居的大门,就有人脚步匆匆的来报,上气不接下气的将朝会上所有的事情尽数报知。
“当众宣布要与我结契?还明言要给九殿下储君礼仪?”尽管有了些预料,苏俨昭还是扬了扬眉,脸上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是。”负责禀告的人半垂下了头,诺诺出声。
苏俨昭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就微微勾起的唇角弧度愈发明显起来。
“输给他了……”低声的自言自语,眉梢眼角却全无半点挫败。
“璟之适才说了什么?”
只清净了不到短短一瞬,熟悉的声音自几步开外的所在响起,一片阴影骤然覆盖下来,映照出男子欣长的身姿。
苏俨昭抬首,毫无意外的看见不久前还在宣政殿搅弄风雨的谢启含笑望着他,英挺的眉目间蕴藏着些许小小的不安,疏懒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晕出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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