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只好应了声,如实去回了李舜铭。
“棠老板真的这么说?”李舜铭皱了眉头。
小厮点了点头。
冯文不由得心生不屑,毕竟这风月场中的人,都是如此趋炎附势,便同李舜铭说:“那先回了罢,改天再见。”
李舜铭置若罔闻,起身往戏楼里走:"我得见他一面……”
棠前燕虽已经做好了对方并不善意的准备,却在面对袁奎藩的时候,如坐针毡。
此番连赵玉华都有些局促,不因别的,只因袁奎藩毫不遮掩自己亵玩的目光,和并不怀好意的笑容。
自三年前当上镇守使以来,袁奎藩便越来越喜欢用粗暴的手段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出门在外腰间随时别着一把□□,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便是王法。
只可惜是个男子,袁奎藩在心里想着,若是个娘们定然是要弄回家的。
棠前燕敛了眉眼喝茶,心中越发地有些不安。
袁奎藩就在此时“霍”地站了起来,朝着棠前燕便走了过来,棠前燕面上白了几分,一时间竟也不知做何举动。
赵玉华倒是先人一步,起身间,稍稍挡住了棠前燕:“袁师长,久仰了。”
袁奎藩脚步略顿,才记起来,这慕名结交的戏,还是不得不先演的,便说:“赵老板客气了。今日听棠老板唱戏,唱得真是好哇。”
“袁师长谬赞了。”赵玉华掏出银票:“袁师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毕竟情谊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戏班近来还有些盈余,就不劳袁师长您破费了。”
袁奎藩眯了眯眼睛,半响才豪迈一笑:“赵老板这就是太客气了,我这钱就当给棠老板添几件行当了。”
说完,袁奎藩便伸手拿走了银票,直径走到棠前燕面前,拉起棠前燕的手,塞进了银票。
棠前燕连忙起身,想要推辞,却挣脱不开袁奎藩的手。
“棠老板莫要客气了,以后都是自己人。”袁奎藩并不打算放开棠前燕,几乎要将他拽到怀里来,腾了一只手,作势抬起了棠前燕的下颌。
就在下一舜间,一杯茶摔在了袁奎藩的脚边,变得粉碎,茶水四溅,巨大的碎裂声,惊住了所有人。
袁奎藩被吓得愣在了原地,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棠前燕,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举动了,一时间袁奎藩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冯文还站在屋外,见此情形,脸色煞白。
赵玉华最先开口,却不成语调:“你疯了吗!”
李舜铭面上冷若冰霜,只是看着棠前燕。
袁奎藩总算是回复了威灵,怒不可遏地拔出□□:“把这小子给我捆起来。”
不等他说完,两个小兵已经跑了过来,李舜铭闪身躲开一个,随手抄起桌上的镇纸拍在另一个人的后颈上,两个小兵便滚作一团摔在了地上。
袁奎藩大声咒骂了一句,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发作了,不管是谁,先打死几个再说。
“砰——”
一声巨响,李舜铭只觉得眼前炸开了一片血色,有人在惊呼,混乱中他无法辨别是谁的声音。
冯文倒在了舜铭面前,腹部血流不止。
“冯文!”李舜铭几乎要扑倒在地,再抬头,看着袁奎藩目眦欲裂:“你个畜生!”
“砰——”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李舜铭的右肩,穿射而过。
李舜铭疼得眼前一黑,耳边有轰鸣回响,肩部的剧痛令他重重摔倒,残喘中,他看见棠前燕挡在了他面前,向着袁奎藩生生地跪了下来,伏地求饶。
李舜铭只觉得在胸膛跳动的心脏在这瞬间也疼了起来,疼得让他近乎止住了呼吸。
他也曾自以为少年志在,意气风发,潇潇洒洒做个纨绔便好。
他也曾相信废了封建,覆了王朝,便已经可以见得公道法制。
他也曾认为自己所行之事都基于了义字。
但他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和愚蠢,他跌下了高耸的云端,直接坠进了修罗地狱,摔得粉身碎骨。
鲜血溅在脸颊上,温热黏腻,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冯文的。
李舜铭,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这么想着,任凭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与混沌中。
第14章 一语成谶
再睁眼时,李舜铭看到了自家的床帏,身子一动,右肩的疼痛令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别动,医生说要静养。”李绍衡在一旁开了口,面色憔悴。
李舜铭动了动唇,却是如鲠在喉,吞吐着未发声。
“别担心,已经解决了。”李绍衡说:“我备了礼,托了人……”
“冯文呢?”李舜铭面色苍白,他犹记得那日溅起的血犹如梦魇,不由得又问了一句:“冯文呢!”
李绍衡盯住李舜铭,说:“他被家人接回去了,你不要担心。”
李舜铭动了动唇,还想问些什么,但却开不了口。
他害怕,害怕所有回答。
李绍衡原本还想问问是如何起的冲突,见李舜铭如此,便不再追问,只是叹了一口气,沉而重。
他也没有和李舜铭说,他匆忙地卖了一个厂,又求了位处高官的旧友那桐,方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只是冯家……
冯家不过也就是一败落的书香门第,应该是闹不起来的,李绍衡想着,绝对不能让舜铭再受伤害了。
刘妈端了一碗浓而白的鱼汤进来:“老爷,少爷。”
李绍衡点点头,接过了鱼汤,舀了一勺,送到李舜铭嘴边。
李舜铭的声音有些嘶哑:“我自己来。”
抬手间,右肩疼痛令他动作一滞,李舜铭忽而有些惶恐:“我的右手……”
李绍衡持汤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开口间却意外地平静:“医生说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养好了就恢复了……喝汤。”
李舜铭听罢,不再言语,闷声不吭地喝完了鱼汤。
李绍衡让他躺下休息,又叮嘱了几句后,持了碗和勺子走出了房间。
今日是阴雨天气,空气漫着满满湿凉的气息,微风冷而冽,细雨绵绵,如针般无孔不入。
看门的老张小跑了过来:“老爷,外面的等着的那个人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不见。”李绍衡面沉如水:“现在开始,无论谁要见舜铭都回绝掉。”
老张面露难色,却又不好说什么,便应了一声,又小跑回了大门。
门外有人撑着油布伞,背影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瑟之感,听到响声后回了头,俊朗的面容,清亮的眸子。
“这位爷,请回吧。少爷不方便见客。”老张说。
棠前燕抿了抿唇,问:“他醒了么?”
老张点点头。
“他……还好吗?”棠前燕问:“有说什么吗?”
“说了什么就不知道啦,不过少爷喝了一碗鱼汤。”老张说。
棠前燕点点头,向老张道了谢,便回身走了。
老张张望了几番,见他的确是走得远了,就合了大门,一声冗长的阖门声,响在北平不知名的某个胡同里,湮没在冷风细雨中。
大街上有小童没有打伞,缩瑟着脖子,弱声弱气地不知道在叫卖着什么。
棠前燕合了伞,递给小童。
那小童瞪着大眼睛,却不敢接。
棠前燕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伞放在了小童的脚边后转身,独自一人愈走愈远。
冰冷的雨丝滑落在棠前燕的脸颊上,混入了一滴温热的东西。
袁奎藩阴着脸,狂躁地在房间跺着步,他的副官敲门进来,敬了一个礼。
袁奎藩问道:“都解决了?”
副官点点头:“师长放心吧。”
袁奎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本以为只是两个不知好歹的小杂种,却想不到还是有些背景的,袁奎藩想着,又不屑地嗤了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狠戾。
可那又怎么样,终归还是斗不过自己的。
副官犹如袁奎藩肚子里的蛔虫,见袁奎藩如此,便上前小声道:“师长是咽不下这口气?”
袁奎藩盯着副官片刻后,说:“那又如何,这姓李的那小子可是请了前军机大臣那桐做了后台。”
副官说:“那桐现如今居天津,鞭长莫及。这种小事让我替师长分忧吧……”
说着,副官又附在袁奎藩的耳边说了几句。
袁奎藩眯了眯眼睛,只是说:“做得干净些。”
副官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了。
连着几日的小雨,今儿总算是放了晴,阳光甚好,柔而暖,晒在李舜铭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传递温度。
李舜铭坐于院中的石桌上,思索着什么。
这几天,始终不见有人来探望他,父亲也不许他出门,李舜铭并不是没有察觉异样,但却无可奈何。
只是总归还是会不安的。
李舜铭站了起来,他想出去转转。
一路避人眼目,李舜铭绕到了院边的矮墙旁,受伤的右肩使身体变得十分不协调,翻过墙时,李舜铭疼得额角冒汗,便轻哼了一声,蹲地休息了片刻。
再起身时,李舜铭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去何方。
李舜铭踯躅了几步,绕到了自己家的正门前,打算走出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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