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的,还要梅千岭。
望着菊家远去的背影,他咬紧了牙关告诫自己:江小仙没那么容易死,一定被菊重阳私拘,至于原因,他想起那日晚宴上,他要他温酒时的暧昧神情,不禁惑然。
翌日,四大家门集体汇合在君子山的君子洞,恭迎岛主乔景天出关。
乔景天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已练成擎天大法第八重。花会之后将再次闭关九九八十一日,完成登顶第九重天,只要过去这最后一关,神功练成,入主中原不再是痴梦——君子岛还是太小了。
他阖上眼,脑海中一幕幕褪色的,仍染着血色的惨烈景象鱼贯而过。
三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奉亡国主君之命将无数金银、美女送往北地金国议和的将官李若水时,他并没预料,自己会因不堪忍受那些被金兵残酷蹂-躏的宗室宋女而反抗皇命。
从金国二皇子完颜宗翰的淫爪下抢救出徽宗的女儿福金帝姬、王妃许圣英、以及几个宫嫔后,他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和女人们仓皇而逃,历尽九死一生和数不清的磨难,最终流落到东海这座荒蛮的岛屿上,靠着一双赤手,一点点,将它变成花鸟林立的世外桃源。
一晃间,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为了躲避金人和徽宗的追踪,他不得不改名换姓,舍去本有姓氏改弦易张,设立梅兰竹菊四大家门,并与被救的几个妃嫔在此繁衍生息,收留过往遇难的船人,以及被追杀的各类江湖人士和战乱逃兵、难民,不知不觉,已有一万多人户了。
三十年来,除了开垦荒土,哺育后代,曾燃起重回中原的念头,也被受金人摆布而盛怒的徽宗布下的天罗地网所熄灭。对宋室的尽忠被绝望和仇恨取代,对金人一味割让与软弱的求降,更让他对这个腐败的朝廷进行恶毒诅咒,如果有一天,当自己无比强大,一定会推翻用女人换取太平的昏庸王朝。
今天,是福金三十周年忌日。
他特别算准出关时日,想用自己的一点武学成就告慰她在天之灵。
密室内的密室分外隐蔽,除了自己,没人知道遗体被保存在一个冰封的石墓之内,这里的温度达到冰点以下,石棺所用的石材也是在福金死后,自己亲自潜至深海下取来的寒冰石,一寸寸垒砌,能完全隔绝内外热量交换传递,也因此,保存了她投海后的遗体三十年不腐烂。
石棺内的容颜仍与之前一样天下无双,只是脸色已如冰白,血液也冻结了。他勾起手指,轻抚在那面颊之上,回想起她怀着屈辱诞下胎儿之后投海的那个夜晚,风将她的乌发吹得纷纷扬扬,就像一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在黑色海天的衬映下,艳丽得就像海女。他惊惶追赶过去,想救回她,告诉她,他有多么深爱她,哪怕她曾被玷污,也无悔,可她仍义无反顾地从悬崖上投向身后怒吼的海涛,他悲愤万分,只抓住一片陨落的衣角,和她最后一句话:
“让他长大。”
那个孩子,明明是金人的孽种,却也是她的骨血,她最终还是没狠心将他带走,而是托付给自己。
让他长大。
就为了这一个沉重的托付,他边仇恨着,边抚养他长大,并因是她的后代,不遗余力给他所有宠爱,打算将岛主之位传给他。就让他带着自己母亲的仇恨与屈辱,向那些畜牲宣战,向宋室宣战吧,他本不该生于世,但既生了,就该发挥他自己的价值。
他的价值就是,复仇。
而今年的甄芳花会,就是为他而备,打败那些各家宗主,将各门派收为己用。
这么想着,他从密室退出,换了一件洁净的衣衫,来到大堂内。
四大家门的人已齐聚在此,躬身相迎。
他皓首长身,稳健环视一周堂下,威仪有度:
“诸位可好?”
“恭祝岛主顺利出关,得成大法!”
堂下一应均恭敬下跪施礼,霍霍而言。
第18章 十八 岛中人
乔景天询问了花会的筹备进程,以及访客登岛的情况,要梅、竹、兰格外关照三十六岛岛主及各内陆山庄门派的饮食起居。岛上没太多解闷的玩意儿,除了带各人去岛屿周边散步赶海,再就是欣赏岛上丰茂的植物。
君子岛既以出色花植闻名海内,各人登岛取植入药的心情也要体恤,除了后山禁地,东、南、西、北各花圃区域定是要随意参观的,并允诺看中任何花材均可挑选三种离岛。
此外还配有琴棋书画诗酒茶七件文墨雅事供各人消遣,藏书阁也开放使用,唐宋诗词文集任其观阅,不爱附庸风雅的,也有天下武功兵谱供其揣摩。
至于要前来的金国王爷完颜瑾瑜,要坚决不予登岛。
这样一番安排下来,诸事已有理顺。
特别问了疫势,菊重阳详细说明了染病人数、死亡人数、遗体处理、寻找病源和研制医药的进展,与小仙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排查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仍找不到根源,自然医药也无从可得,只能煎煮些退热排汗祛湿的草药治标,但每天仍有新人患病。
乔景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菊重阳眼珠一转,说到了关键:“禀岛主,岛主大可不必忧忡如此,重阳已经寻得名医,即日即可诊病探源。”
一堂人都诧异地望着他。
自新年过后,登岛的大夫来来往往,陆陆续续也有几十人,但都无功而返,报了最大希望的玉素江家也以极度抗拒告终,此番又有如何把握,能请得高手?
众门主心中疑惑,连菊奉南也暗自责怪儿子不该磕这块石头。
“是何名医?人在何处?”乔景天同样疑惑。
菊重阳屈身行礼,从身后两人侍卫里拉了一人上前,摘掉其面罩:
“就是他,玉素江家,江小仙,也是梅二弟多次未请来之人。”
乔景天凝神打量小仙,穿着如寻常侍卫无甚稀奇,一张脸却生得极为出众,此时正波澜不惊地回望自己。
他早知江家世代出名医,更有□□圣手之名,其人可冒名,可那身亦正亦邪的气场不出其二,便知大致无错。
“你便是江家后人江小仙?”
“是。”小仙淡淡作答。
“我曾与你祖父和叔父有过一面之交,你与他们有十足相似。”
“唔,故人犹在,斯人已逝。”
“你爷爷故去了?”乔景天顿觉悲伤。
“天命由此,老岛主不必介怀。”
乔景天点点头:“此言甚是。只是有一事我十分不解——为何千岭几次三番请你出岛,你都不来,如何现在又肯来了?”
小仙想了想说:“那时晚辈身在临安,有病患同要医治,实在脱不开身。”
菊重阳多此一举的补充道:
“或者想必梅二弟年幼,不懂江湖规矩。重阳也寻了江大夫多时,费了好大功夫也终于把他说动来岛。”
乔景天瞅了瞅他,没言语。
“如此便好,正好江大夫在诊病之余观看花会,也算代江老门主还我一个未竟心愿——十年前他并未及登岛,我一直对此抱憾呐。”
“如此,我代祖父多谢老岛主盛情。”小仙深鞠一躬。
乔景天将他扶起,对菊重阳说:
“你此番请得大夫要记上一大功,若疫病得已根除,功劳自要追加一等。江大夫就暂住你府上,你代我好生照顾,衣食住行不得马虎。”
菊重阳欣然领命。
“千岭——”乔景天一抬首,从堂下众人中寻住梅千岭,“你与移花宫的圣姑见过面了没有?”
梅千岭垂首出列。
“我问你呐?”乔景天又重复一遍。
梅千岭这才翕动嘴唇将声音压得很低:“见了。”
乔景天问:“她人可周全?”
“周全。”依然是恹恹的作答。
乔景天有些不悦:“你可属意于她?”
一堂人均屏住呼吸。
寂静中,只听他道:“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属意。”
不属意,就意味着继承岛主之名有待时日。
除了乔景天,所有人均放下心来。
“千岭,你要与这位圣姑好好相处,移花宫在东海及中原都有很广的势力,将来对君子岛也是极为有利的。”
梅千岭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小仙,语带讥诮地说:
“是啊,对‘她’自己也极为有利。”
小仙没有接他视线,但心知,这是指桑骂槐。
“我累了,诸位先撤下吧。霜寒、丰南、兰山、寒声,你们跟我进来。”
堂下人除了乔景天提到的这四人留下,均应下,离开了大堂。
出来后,梅千岭喊住了菊重阳:“重阳兄,可否借这个人与我说话?”
目光落在小仙身上。
菊重阳不愿他们私下攀谈,便回拒:“江大夫要着手诊病了,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他空了再说。”
“不,我的话必须现在说,”梅千岭盯着小仙不放松,“我想问一问江大夫,得了重阳兄什么奇珍异草,竟然冒死赴岛?”
菊重阳脸色阴郁道:“有什么好处?千岭你不要胡闹了!”
梅千岭挑衅似的看着小仙:“这话我想听江大夫亲口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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