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因为他们天生便是妖人!”司离枭轻笑一声,知晓皇室秘密的人,怎么能活?
“陛下!”司弈恒猛地跪了下来,“我不知桃源与我朝究竟有何纠葛,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求陛下放他们一马,我保证将他们带去北疆一生都不再回来。”
成羽亭看着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的孩子,忽地怀疑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有意义。
司离枭挑眉看他,这孩子倒是有些胆识,可惜心太软,将来恐怕难成大气。
“朕信世子的话。”
司弈恒刚想跪谢,却听司离枭又道:“可惜朕信不过桃源之人。”
“陛下!”司弈恒喊道。
司离枭朝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立即上前拉住司弈恒道:“世子爷,您就别掺和了。”
司弈恒被拉了起来,狱卒也上前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
司离枭略有不悦地看着成羽亭,他不介意将杀戮的时间延长一些,但绝不能因为别人插手而推迟。
“陛下!”快被拉到牢门的司弈恒大叫起来,“陛下当真找着对的人了么?!”
成羽亭和司离枭皆是一怔,转头看向门口的孩子。
“我……我……”司弈恒看着弟弟颤抖的肩头,“我才是……桃源之子……”
司弈守瞪大双眼,成羽亭更是惊愕失色。
“你?”司离枭眯着眼看他。
“是……是我……”司弈恒艰难地迈向成羽亭,忽地跪下道:“父亲,够了,不要再让无辜之人为我们送死了!”
成羽亭有些不知所措。他是为了屹然罢?可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愿意将自己置于死地,只为了救毫无血缘的弟弟?!
司弈恒抬起头看向司弈守,那孩子已经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父亲常说,留下来的人,才最可怜。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昨日还一起用饭的人或许今日便是一具尸体,而活着的人却要背负起死去之人的思念和责任。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弟弟死去,与其一生都背负着歉疚,不如就由他……由他……
冷汗从司弈恒的额头流了下来。
“你说你是桃源之子,有何证据?”司离枭仍旧不信。
“我……”司弈恒的心中猛地动摇起来,连带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陛下拿酒过来便知。”
司离枭挥了挥手,太监立即从牢头那里借来了好酒。
司弈恒看着放在木桌上的酒壶,颤抖着点了一些在手上。
“弈恒,你记着,便是你长大了也不要饮酒。”母亲的告诫仍在耳边回响,“非要饮酒,也绝不要沾到下巴。”
酒气顺着下巴滑过,司弈恒仰起头,好让皇帝看清他下颚的花纹。
粉色的花瓣渐渐浮现,宛如一朵半开的桃花。
司弈守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在他的丹田右侧,也有一朵隐藏的花蕾。
司离枭看着司弈恒的目光里带了些戾气,“原来是你。”
第47章 章四十五 血溅囚笼
轿夫停在天牢之外,傅子芩立即掀开帘子想要下来,却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娘娘!”玉葑慌忙扶他起身,却立即被甩开来。
傅子芩颤颤巍巍地跑到天牢门口便被狱卒拦下,“娘娘,您这是何故?!”
“陛下呢?我有要事要告知陛下!”傅子芩急急道。
狱卒略一犹豫,却见不远处又来了一顶轿子。轿夫拉开轿帘,小太子司弈昂扶着张幼清的手臂跳了下来。
“太子殿下。”狱卒行礼道。
傅子芩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儿子,冲着狱卒重复道:“带我去见陛下。”
狱卒瞧了瞧芩妃又瞧了瞧太子,只得拱手道:“是。”
傅子芩随着狱卒入内,胸口如鼓擂动。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啊!
牢笼之中宛如寒冬一般沉寂,司弈恒仰头看着皇帝,只觉得脖颈上划过一丝寒意。
“你的戏,演得倒是好。”司离枭瞥了一眼成羽亭。
成羽亭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不露出痕迹。
“桃源之子,朕欣赏你的勇气。”司离枭扬起刀刃。
司弈恒忍不住后退,才一步便抵住成羽亭的膝头。成羽亭几乎能从传来的颤抖之中感受到这孩子的惊恐——这世上没有谁能与无常恶鬼谈笑风生。
若是有退路……
成羽亭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同时保住两个孩子。
“为此,朕可以让你死得快一些。”司离枭翻转手腕,直直地往那纤细的脖子挥去。
无路可退了么?!
成羽亭猛地伸手一挡,刀刃硬生生偏了一些,却仍然重重地砍在了司弈恒脆弱的肩头。
司离枭“啧”了一声抽出刀刃,刹那血流如注,喷洒在成羽亭早已沾满了血污的衣衫之上。
“哥!!!”司弈守大喊一声,整个天牢都为之震颤。
司弈恒还未觉出疼,便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在往外流出,软踏踏地倒在了皇帝脚边。
傅子芩和太子随着狱卒七拐八拐地穿梭在廊道,便听不远传来司弈守的惨叫。
出事了。
弈恒出事了。
傅子芩全然忘记身上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往声源跑去。
囚笼之中,皇帝背对着他,手中的刀宛如泣血一般滴着腥红的珠子。脚下蜷缩的幼童仿佛已经没了生气,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
“父亲!”跟过来的小太子看着一地的血迹舌挢不下,“父皇……这……”
“你们怎么来了?”司离枭不悦地看着门口。
傅子芩似乎没有看见皇帝,缓缓地走向司弈恒身边,猛地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探着他的鼻息。
沾了血珠的小脸还留有余温,可那气息却已断绝,再无法支撑着小小的生命。
“孩……孩子?”傅子芩摇了摇儿子的肩膀,却只沾了一手的血迹。
“小少主死了,”司离枭勾着嘴角,“就那么伤心。”
傅子芩呆呆地跪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司弈恒。
这孩子在他腹中之时多次遭难仍艰难地挺了过来,可最后,却是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中。
是惩罚罢。
惩罚他的天真,惩罚他的懦弱。
成羽亭看着皇帝,猛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司离枭横眉。
“我笑有些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却不自知!”成羽亭一脸嘲讽。
“你说什么?!”司离枭瞪大双眼。
成羽亭看着满地的血迹,讪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康南王余孽,桃源小少主。”
司离枭握着刀柄的手有些不稳。
“我的孩子……”成羽亭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早就夭折了。”
司弈守大吃一惊,圆滚滚的眸子盯着成羽亭。
“你杀的这个,”成羽亭笑着看向同母异父的弟弟,“是你和傅子芩的孽障!”
“你骗我!”司离枭用刀尖指着成羽亭,随即又一把抓起傅子芩吼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傅子芩的眼中早已没了神采,“是……他是在北郊行宫后山出生的那个孩子……”
司离枭放开傅子芩,不敢置信地看着蜷缩在血泊中的孩子。
“他才是……”傅子芩跌坐在地上,声音猛地尖利起来,“他才是弈昂!他才是我的第一个儿子!”
小太子惊慌地看着父亲,问道:“什么?!”
傅子芩毫无反应,司弈昂又转向皇帝,“父皇,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便听成羽亭爆出一阵瘆人的笑声,“你活该啊司离枭,你活该!”
“住口!”司离枭举起刀便朝成羽亭砍去,瞬间漫天飞血,往粘稠的地面又铺上一层嫣红的眼色。
“少主!”傅子芩扑向成羽亭,那人却已是一刀封喉,口中只能含糊不清地发着临死的哀鸣。
司离枭狠狠瞪了成羽亭一眼,立即甩开刀,将司弈恒抱起朝天牢外跑。
“父皇!”小太子一见也跑了出去,可惜脚程实在跟不上,刚出了天牢便不见了司离枭的影子。
“幼清……”司弈昂小声问着身旁的贴身太监,“他才是司弈昂,是什么意思?”
“这……”张幼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司弈恒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的儿子……
“你说啊!”司弈昂捏着拳头狠狠地盯着张幼清。
“恐怕北疆王世子,是陛下流落在外的儿子。”张幼清答道,而且还比太子大些……只盼皇帝这一刀便解决了司弈恒的小命,否则当真争夺起来恐怕难以收场。
司弈昂对这答案全然不服,拍着胸口大吼道:“我才是!我才是司弈昂!”
说罢便狂奔而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张幼清的呼喊。
傅子芩用手捂住成羽亭喷血的脖颈,血丝却仍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成羽亭艰难地转头,只能模糊地看见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
那是靖禹和他的延续,他们曾来过这世上唯一的证明。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扶着他一步一步走上王座,向着世人恢复康南王的名誉,解除桃源族的禁锢。
不,不……
如果真的可以,他更想和靖禹做一对平凡的夫夫,带着他们的屹然生活在桃源。没有征战,没有流血,就这么安然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