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羽亭的眼前渐渐被浓雾掩盖,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他这,汲汲营营,又疲惫不堪的人生。
“少主!”傅子芩大喊。
司弈守颤抖着两腿,慢慢爬到成羽亭身边。那人脖颈的裂口无药可医,就如他的哥哥一般失去了生气。
“少主……”傅子芩微微伏下|身,低语道:“你绝不会白死。”
司离枭急急地将儿子带出天牢立即召了御医过来诊治,却只换来一连串的“微臣无能”。
“无能无能,除了这个你们还会说什么?!”司离枭暴跳如雷。
“臣等该死!”钱御医又领着一众御医跪地磕头。
司离枭正要发怒,便听太监前来禀报:“陛下,北疆王求见。”
当年之事北疆王也插了一手,想必知晓其中细节,司离枭眼中一亮,道:“宣。”
司弈恒在内殿诊治,司离枭换了身衣服才在外殿接见司允修。
北疆王慌忙入内,行了礼便问:“听闻陛下寻得了微臣两个儿子,不知现在何处?”
司离枭看着装傻的皇兄,淡淡反问道:“那两人,当真是皇兄之子?”
司允修一听便明白皇帝已经晓得许内情,立即跪地道:“请陛下恕臣欺瞒之罪。”
司离枭忍着想要一刀砍了这人的冲动,道:“皇兄请起。”
北疆王起身,立即召了随从进来,那人手上捧了一件虎纹袄子,看那光泽似乎已有些年月。初时司离枭未辨认出,仔细一瞧,才发觉与当年自己赐予傅子芩的虎皮袄颇为相似。只不过那时他一心怒于傅子芩与康南王里应外合,也心痛幼子夭折,便没有过问虎皮袄丢失之事。
“这是当年弈恒出生时他的生父为他裹的襁褓。”
司允修言尽于此,皇帝自然明了他的意思。为何傅子芩将孩子托付给了北疆王?这两人又为何要骗他孩子已死?司离枭心中的疑问百转千回,最终只是化成了一句平淡的谢意,“多谢皇兄抚养吾儿。”
北疆王又拜了一拜,试探着问:“不知皇子如今?”
“他……受了刀伤……”司离枭揉了揉前额。
“什么?严重么?”北疆王忙问。
“尚且不知,”司离枭刻意隐瞒了一些,“若有消息朕会遣人告诉皇兄。”
弈恒这边问不出来,北疆王便又拱手试探着问:“那弈守……”
司离枭微微眯起眼,成羽亭的话不知是真是假,怕是将那孩子扣在宫中要稳妥些,“弈守没什么外伤,只是受了惊吓,在宫中休养。”
“不知臣能否见见他?”北疆王问道。
司离枭应了下来,便冲乔胥道:“去把北疆王公子过来。”
乔胥何其聪颖,自然明白该怎样交给北疆王一个完好的儿子,立即行礼退下。
司离枭与司允修饮了一盏茶,便见乔胥匆匆忙忙地回来,按理说将司弈守收拾干净再过来恐怕没那么快,司离枭不由得皱眉。
“陛下,小公子怕是接不出来了。”乔胥拱手道。
“为何?”司离枭问,莫非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芩妃娘娘抱着小公子不肯放手……”乔胥为难地道。
傅子芩又是在发什么疯?!司离枭心中忿忿。
“娘娘意识不甚清晰……一直唤小公子……”乔胥小心翼翼地道。
“唤他什么?”
“唤他……太子的名讳……”
第48章 章四十六 心之所向
“弈昂,弈昂。”傅子芩抱着衣衫染血的孩子呢喃。
司弈守觉得莫名其妙,傻呆呆地被搂着没有挣扎。
司离枭默默地看着傅子芩,不知他究竟真傻还是装傻。
“娘娘,”玉葑上前道:“这儿是天牢,我们先出去罢。”
傅子芩置若罔闻,司离枭使了个眼色,玉葑又道:“娘娘,即便您不介意,这儿也不是您和公子该呆的地方啊。”
傅子芩仍是毫无反应,司离枭上前想将他拉走,不料傅子芩就像定在地上一般,搂着孩子就是不动。
“傅子芩!”司离枭大喊一声。
司弈守吓得发抖,傅子芩立即将他又搂紧了些,“弈昂怎么了?不怕不怕,爹在这里。”
玉葑灵光一闪,朝着司弈守笑道:“公子怕是饿了罢?奴婢带公子去用膳可好?”
司弈守有些心动,但却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默默地将头埋了下去。
“北疆王想见你。”司离枭淡淡道。
司弈守的眸中立即亮了起来,问道:“我父王在哪里?”
“在宫中。”司离枭略有不甘地答,堂堂帝王竟也有向人低头的一日。
司弈守一听便要挣脱傅子芩的怀抱,不料那人力气极大,立即将他捉住勒紧。
“公子,你同娘娘说,让娘娘带你去见北疆王可好?”玉葑提议道。
“嗯……”司弈守看着傅子芩嗫嚅,“我想见我父王……”
“父王?”傅子芩歪着脑袋一脸迷茫,但好歹答了话。
司弈守点头,“他就在宫里,我们一起去?”
傅子芩犹豫了半晌,缓慢地点点头。
沐浴更衣之后又匆匆吃了饭,傅子芩才和司弈守去见北疆王。
傅子芩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些,只是握着小胖子的手,没有坚持要抱。
“父王!”司弈守见了北疆王,立即甩脱傅子芩朝父亲奔去。
“弈守!”北疆王将儿子拥在怀中。
“父王,哥哥……哥哥……”司弈守哇的一声泪眼滂沱,傅子芩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司离枭略有疑惑地瞟了一眼傅子芩,又朝司允修道:“皇兄请坐。”
司允修抱着孩子坐了下来,司弈守将整张脸都埋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中。
“皇兄也看到了……”司离枭望向呆立的傅子芩,“芩妃成了这副模样,除了弈守谁都不认。”
司允修静静地听着,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如让弈守在飘绫宫暂住一段时日,待芩妃痊愈朕自当遣人送弈守回府。”司离枭说得仿佛是在商议一般。
与他做了多年兄弟与君臣,司允修自然明白此事推脱不得。不过弈守放在傅子芩身旁想来也不会惨遭不测,便点头道:“弈守身为王子,自然应为陛下分忧。”
“父王!”司弈守喊了一声。
“弈守,你好好待在宫中,平日与芩妃说说话,有空也去瞧瞧哥哥的情况。”北疆王特意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
“哥哥……”不是死了么?难道哥哥还活着?!司弈守的愧疚散了一半,点头道:“好。”
傅子芩又变回了先前痴痴傻傻的模样,但是至少对司弈守的话有所反应,总归要好些。
司华宁笨拙地剥了橘子,放在傅子芩勉强笑道:“父亲,华宁亲手剥的橘子呢,您吃一点?”
傅子芩呆若木鸡,似乎没有听见女儿的话。
司华宁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道:“弈守,劳烦你喂我父亲吃罢。”
司弈守点点头,捏着一瓣橘子放在傅子芩嘴边,傅子芩果然张了嘴,极其缓慢地咀嚼着。
气氛瞬间尴尬,司弈守坐在傅子芩身边,看着无奈的公主和愤懑的太子,宛如芒刺在背。
“没想到……”司华宁叹息了一声。
“哼!”司弈昂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傅子芩身旁喊道:“父亲!父亲!”
之前父亲发病时也是他唤醒了父亲,这次也会一样!
“父亲!我是弈昂啊!你看看我!”司弈昂挥着两臂道。
“太子,你就别吵了。”司华宁比起弟弟要稳重得多,“兴许父亲休息个几日便好了。”
司弈昂嗤之以鼻,父亲只关心北疆王公子,只有皇姐那个傻瓜才会毫不在意。
“父亲!”司弈昂又提高了音量。
傅子芩两眼无神,对亲生儿子的呼唤毫不回应。
司弈昂喘着粗气,横眉冷眼地瞪着司弈守。
“太子……”司弈守小声喊。
司弈昂的不快更甚,猛地伸手将司弈守拉下凳子,“你凭什么坐在我父亲身边?!”
傅子芩一见司弈守跌倒,惊呼道:“弈……弈昂……”
司弈昂的小脸气得铁青,上前想要将两人拉开,“父亲,我才是弈昂!我才是!”
傅子芩毫不理会,将司弈守拉起来后便抱着往卧房而去。
“父亲!”司弈昂想要跟上去,却被司华宁拉住,“太子,你就别添乱了!”
司弈昂愤愤地甩开皇姐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飘绫宫。
简七思准时去太极殿接小太子尚书房,还未进门便听他狂风怒号一般训斥着下人。
“说!本太子是谁?!”司弈昂大吼道。
“太子殿下……是太子……”里头传来宫女的哭声。
简七思停下脚步,这浑水他还是不要趟的好。
“太子殿下是谁?!”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说!我叫什么名字?!”
“殿下,奴婢们卑贱之人,怎敢妄念殿下的名讳!”
“本太子恕你们无罪,告诉本太子,我叫什么名字!”
“太子殿下,妄念殿下名讳是要被杀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