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司弈昂歪着脑袋回忆,张幼清觉着有些不对立即出声阻止,“娘娘,太子无意在房外听见此事,可离得有些远了实在听不清。”
“哪里听不清了?”司弈昂嘟嘴皱眉,“我听得可清楚了,父皇问知不知道是谁,黑衣服的人说什么侍从不知道,左什么的又逃了。”
那便是还未暴露了,小少主……和他的弈恒。
“于是父皇问那两个人在哪里,”司弈昂的思路就像流水一样顺畅,“黑衣服说在萃什么苑,这个院子我好像没见过,宫里有这个地方么?”
“有,萃霖苑,就在梳雨宫旁边。”司华宁答,养母过世后,过去的一切全部变得清晰起来。
梳雨宫旁边,应当是冷宫。傅子芩咬着牙,“关在萃霖苑么?”
张幼清不停地给太子使眼色,可司弈昂还是傻呆呆地答了,“本来是在的,后来父皇又说要将他们带去天牢。父亲,我听说还有一个是我堂兄,父皇怎么会把我堂兄关进大牢呢?”
司弈昂还未问完,傅子芩便挣扎着起来穿鞋。他一动,身下的伤口像是撕裂一般,痛得他又倒回榻上。
“娘娘,您还病着呢!”玉葑上前扶着傅子芩。
傅子芩一挥手,忍着浑身的疼痛勉强够到了鞋,随便踩着便要走。
“娘娘,您要去哪儿?奴婢找人用轿子送您去!”玉葑惊骇得要死,“您穿好衣服再去,别吹着风了!”
“去天牢。”傅子芩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天牢哪是您能去的地方?!娘娘,奴婢求您好好养伤罢!”玉葑说着便跪下磕头。
一干宫人也顺着跪地,“请娘娘回榻。”
若是平常傅子芩心一软便答应了,可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哪管得那么多,艰难地迈着步子便要出门。
玉葑瞧着劝不住,立即喊道:“还不给娘娘喊软轿?!去把娘娘的外衫取来!”
“是,是!”慌忙中几名宫女立即跑出了卧房。
“父亲,您要去也等轿子来吧!”司华宁拉住傅子芩。
傅子芩看着仿佛幼鹿一般孱弱的双腿,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任由宫女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傅子芩等着软轿,忽地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来人。”
两名太监上前跪下。
“去禀报北疆王,世子找着了,就在宫里。”傅子芩横眉道。
两名太监互相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
“若是这消息传不到北疆王耳中,”傅子芩低沉着声音,“我要你们的命!”
“是!是!”两名太监第一次听见芩妃如此狠戾,惶恐地爬起来便跑。
傅子芩看了看堆叠着层层灰云的苍穹,心中拧成一团。
小少主,弈恒,但愿他能赶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请看,泼天狗血——父子相残= =
第46章 章四十四 困兽之斗
耳边只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燃着灯笼也无法照亮的阴潮走廊。狱卒模样的人领着两个孩子快步走向不知名的牢笼,高大的影子仿佛一座石碑,重重地压在他们身上。
“两位公子,请进。”那狱卒倒还算客气。
看着打开的铁门,司弈守无端地觉得冷。只有哥哥的手是热的,仿佛雪地中唯一温暖的火源。
司弈恒从铁栏外望去,便见内里唯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那人仿佛没了气息,恹恹地躺在木榻上。
“请进。”狱卒重复道。
司弈恒握紧了弟弟的手,慢慢走入牢中。
牢房不算小,除了木榻好歹还放了个木桌。
司弈恒想要去看看那人,立即被司弈守给拉住了,“哥,别去。”
“不怕,哥去看看。”司弈恒拍了拍弟弟的手,便独自走向木榻。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当真像是死了一般。司弈恒稳了稳心神,小声喊道:“叔叔,叔叔?”
躺着的人终于动了动手指,费力地抬起头看向他。
看清那张脸的一瞬,司弈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自称是他生父的人,自称会将这天下交到他手中的人,如今仿佛一张染血的纸片,轻轻一吹便能破碎。
司弈恒也看出了这人,忙上前问:“叔叔,你怎么了?”
成羽亭看着眼前这张担忧的脸,还有几步之外,惊惧中带着厌恶的,他的儿子。
成羽亭不后悔将儿子送到远处由辛雪扬抚养,毕竟当年情况危急,实在不宜让孩子待在他身边。可他恨啊,恨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告诉屹然他的父王是如何的威武,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地爱他。
“叔叔?”司弈恒又喊了一声。
成羽亭勉强地坐了起来,默默看着司弈恒与司弈守。
这个时候,这两个孩子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晓得蹊跷。只怕皇帝是想从他的反应上来判断究竟谁才是桃源之子。明明只要两个都杀便是,可偏偏多此一举,也就是说……皇帝不打算,或者说不敢误杀“北疆王世子”。
成羽亭微微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也不知。”司弈恒摇头。
“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成羽亭狠狠地盯着司弈恒。
司弈恒心下一跳,回头望了一眼守在牢门的狱卒。
“呵呵。”成羽亭沙哑地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了?”司弈恒不解。
成羽亭淡淡地扫了一眼两个孩子,皇帝啊皇帝,你万万想不到罢,这其中之一便是你的亲生儿子。
或者说,曾经他便有过一闪而过的念想,将屹然放在皇帝亲子身旁说不定是件好事。
“你过来。”成羽亭终于将目光放回儿子身上,那其中的冷意让司弈守不由得抖了抖。
司弈守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他或许应该称为父亲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半个身子掩在哥哥身后。
“你何必怕我。”成羽亭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司弈守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成羽亭将自己羸弱的骨架摆正,忽然问:“都吃饭了么?”
司弈恒怔了怔,摇头。
“饿了就快出去罢,”成羽亭笑着看向狱卒,“这位大哥,劳烦你送他们出去。”
司弈守一听,精神不由得一振,眼睛期待地看着狱卒。
狱卒将手放在腰间的刀上,慢慢走了过来。
司弈守已经转身过去,只盼着狱卒能带他和哥哥逃出生天。
成羽亭看着狱卒放在刀柄上的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狱卒走到两个孩子面前站定,方正的脸上带着些肃杀。猛然间,白光乍现,直直地朝着他们砍去!
成羽亭隐隐地有预感狱卒要出手,可大刀出鞘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朝自己的孩子扑去。
司弈守只觉得天旋地转,忽地被人扑倒在地。
司弈恒闪躲不及,眼看刀刃就要劈向他的肩膀,却听外头一声“住手”,狱卒立即收了手。
完了。
成羽亭罩在儿子身上,脑袋几乎要炸开。
司离枭施施然走来,嘴角噙着一丝成功的笑意。
成羽亭立即回过身来,将司弈守挡在身后。
“桃源少主,桃源小少主。”司离枭缓缓道,“当真父子情深啊。”
桃源人?!
司弈恒大骇。
他们也是桃源人?还是传闻中的桃源少主?!
“司离枭你要杀要剐冲我来,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莫要动他!”成羽亭嘶声喊道。
司离枭大笑不已,“朕早便说过,要亲手将他的脑袋放在你面前!”
司弈守吓得脸色惨白,司弈恒也是大惊失色。
司离枭接过狱卒手中的刀,瞥了一眼牢中的另一个孩子道:“带北疆王世子回去。”
“是。”随从的太监应了一声,扶着司弈恒道:“世子,请。”
司离枭握着刀,仿佛嗜杀的修罗。
司弈守只想将自己缩得更小一些,好让皇帝看不着他。
“这把刀,究竟喜欢父亲的血,还是儿子的?”司离枭的目光越过成羽亭,直直地停在战栗的孩子身上。
成羽亭将孩子护在身后,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下跪去哀求皇帝放过他的儿子,那是他和靖禹的孩子,这世上唯一一个,延续了靖禹血脉的人!
司弈恒傻傻地看着弟弟,脚下也仿佛粘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皇帝……是真的要杀弈守么?
他短暂的人生当中从未见血,难道第一个见的便是自己的弟弟么?
“世子?”太监以为这孩子吓傻了,又用力拽了他一下。
司弈恒略微回神,便见司离枭高高地扬起大刀,朝着成羽亭的身后挥去。
“不要!”司弈恒甩开太监的牵制,朝着成羽亭和司弈恒奔去。
司离枭看着挡在猎物面前的小孩,眯起眼道:“让开。”
若非为了北疆王,为了那能调动北疆数十万兵马的虎符,他根本不在意这孩子的死活。
“不……不行的!”司弈恒张开小小的手臂大喊。
“这两人是桃源余孽,世子是要为他们求情么?”司离枭将刀放了下来。
“桃源人……桃源人为何不能活?”司弈恒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