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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友 番外完结 (林子律)


  要么赵王迅速地解决了萧启琛,踏着骨肉的血走到最巅峰,一步一步成长为帝王需要的样子;要么萧启琛才是更被看好的那个,不逼一把,怎能让他显出本性?
  萧演在赌,赌这两个儿子,谁才应当在他百年之后坐上龙椅。
  手足相残虽然无情,却在历朝历代刻意或委婉的斗争中说明这才是长远之兆。哪个强者不是踩着旁人的尸骨上位?一将功成尚有万骨枯,何况是帝王?
  见苏晏若有所思,萧启琛把他的杯子往他手里一塞,道:“父皇不准我饮酒,你们两个喝吧,我看着。”
  故弄玄虚地相识,剑拔弩张地对峙过一场,再放下心结后,苏晏与谢晖彼此都放松不少。真要细细聊起天,他们两个竟还有不少说的。
  酒过三巡,苏晏很快地微醺了。他酒量自忖还行,但没怎么认真喝过,再加上谢晖混迹下层多时,都快修炼成精,很快,苏晏就两颊红红,眼神迷离起来。他盯着萧启琛,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憋了半晌,道:“……我有点头晕。”
  萧启琛笑道:“那你就不要逞强——”
  话音未落,包厢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三人俱是一愣,苏晏的酒醒了大半,看向来人,却是个认识的,他疑惑地皱眉:“韩广大哥?”
  韩广扫过这一桌酒菜狼藉,似乎很不满他们在此“醉生梦死”,走过去狠狠地揉了苏晏脑袋一把,不等他发作,转头对萧启琛道:“查出来了。”
  绵绵温柔乡的气氛顿时冷凝,萧启琛蓦地坐直了,严肃道:“是谁?”
  韩广:“……赵王殿下。”


第12章 酒茶
  方才喝下去的酒这时彻底醒了,苏晏双目还有些迷茫,头脑却已经理清了思路。他霎时明白了萧启琛与韩广寥寥数语中蕴含的话,随即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赵王?!”
  韩广扫了四周一圈,疑惑地朝谢晖抬了抬下巴,萧启琛道:“是谢大人的孙儿。”
  于是韩广短暂地放了心,他回身拉开房门,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这才重新掩好,又走过去将窗户也关上了。韩广坐到萧启琛旁边,端了酒杯给自己满上,一饮而尽后,眼眶迅速地红了,好似为这一刻已经隐忍许久。
  当年的那件事中,蹊跷之处太多了,很多人都隐隐猜到与赵王有关。他的野心从不收敛,除去萧启平后最有希望坐上储君位置的就是萧启豫,但萧启平年纪虽小,行事却十分谨慎,与赵王有关的人一概不用,与赵王有牵扯的事也统统不理,以免引火上身。而即便小心至斯,最后萧启平还是落到个满盘皆输的地步。
  皇子相争的事不稀奇,出了事后罪魁祸首指向也很明显,但人证物证一样没有,就算闹得满城风雨,赵王府中依然风平浪静,萧演对萧启豫的态度更不会因为流言蜚语改变。
  所有东宫的伴读中,韩广无疑是与萧启平感情最深的那个。他最开始便侍奉萧启平,而后几年中,亦是萧启平最信任的人。哪怕萧启平失势,他仍旧经常写信问候,即便从没收到过回音,年节时托人送往东宫的偏方从没断过。
  他对萧启平眼睛上心,但这么几年了,怎么也好不起来。
  “……自我去扬州任上,人不在金陵,当初的眼线和人脉也都在。这些事我都瞒着殿下,好容易查出点线索……我早就想过,但还是——”
  说到此处,韩广竟一声哽咽,旋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又灌了杯酒。
  苏晏不知说什么,他此前隐约从萧启琛的话中听过,再一想到从前萧启平的样子,现在温文依旧,平和依旧,却总缺了点生气。他好像已经彻底地认命,于是满腔抱负也随之黯淡下去,想到这里,苏晏就止不住地觉得可惜。
  他张了张嘴,道:“……那,韩大哥有证据吗?”
  韩广凄然地摇摇头,萧启琛叹息道:“谁都知道是赵王,没有证据,靠什么给平哥哥报仇?难道我们也买通他的侍从给他下毒么?”
  显然韩广从骨到皮都是正人君子,闻言直接愣了。见他眼底竟有泪光,萧启琛道:“既然无法以牙还牙,那只得从更长远的事上谋划。他对平哥哥下毒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不信以平哥哥的谨慎,他还能一点痕迹不留。”
  这话打醒了韩广,也让苏晏想起当年的事,他正思索着,韩广道:“殿下还记得那年最终被抓去顶罪的小宦官么?”
  萧启琛还没反应,苏晏抢道:“是那个叫瑞麒的吗?难道他不是凶手?”
  “他自然逃不开干系。我后来派人查了他叔父,湖州人,祖籍邯郸,兄长是家中顶梁柱,他出外做生意时遇到山匪,家中凑不齐赎金便被撕票了。那人本是想替兄长报仇,无奈孩子太多养不起,嫂子也死了之后,就把最小的侄子卖到了金陵,自己搬回了邯郸。
  “被卖到金陵之后,许是中间还有波折,瑞麒最后是被净了身,送去揽秀宫,没过多少日子犯了个错,正躲在外头哭呢,就被殿下捡到了。”说到这儿,韩广非常嘲讽地一笑,“那时我刚入宫,跟在殿下身边,也没在意什么,只觉得殿下是真的宅心仁厚。”
  苏晏听出他的隐义,道:“难道从那会儿开始,这个瑞麒就……”
  毕竟揽秀宫是李贵妃的住所,赵王时常去探望生母,出入其中也不奇怪。
  韩广点点头:“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殿下中的毒,其实不在于饮食中,而在东宫他卧房的那株木观音——六殿下,你还记得是何时送来,何人所赠吗?”
  木观音并非佛家塑像,而是一株绿色植物,通体翠绿修长,似竹,可又偏有叶子点缀,看上去气质高雅,分外惹人注目。这植株太过显眼,萧启琛稍作回想,便记起了前因后果,依稀记得萧启平卧房是有这么个名称奇特的活摆件。
  “……我记得是殷夫人所赠,就在平哥哥十五生辰之时,听说是南海那边儿进贡的物件,她又素来喜好风水……得了这么个稀罕物,连忙赠给平哥哥了。”
  殷夫人是年纪最小的惠阳公主生母,很是得宠的一个妃子,性格大大咧咧的,为人处世却分外妥帖,出手阔绰,宫里的宫女宦官对她都很有好感。萧启琛这种平时不怎么和她来往的,也知道她名声不错。
  韩广面色凝重道:“正是殷夫人。她或许不知情被陷害了,或许又是别有所图。那木观音本身无毒,可躯干时常分泌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远观如同滴水,十分秀丽。这液体却有古怪,我暗中追查许久,才知道南海那边有说法,木观音与紫檀香天生犯克,二者若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空气中会生出一种毒素,致人失明。”
  萧启琛震惊得说不出话,脑中却飞快地想到另种可能。
  苏晏显然也想到了,抢先道:“这样的方法,那宦官不可能想得到,就算别人教他,难道他还能管殿下平时点什么香吗?”
  “正是。”韩广道,“太子殿下平素不爱熏香,紫檀要想近身,只能通过提前熏染衣物,浸透其中之后,比熏香让人好接受得多,但效用却是一样的。我猜是殿下身边的人觉得紫檀宁神,故而没有阻止,但瑞麒先前是服侍这些的……?”
  苏晏接话道:“殿下很是信任他,不过这些活他似乎还不必亲自动手。“
  闻言,韩广蹙眉道:“这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此事牵连甚多,而且无一不是大人物,害了殿下,除了赵王得利,还有谁呢……”
  他兀自冥思苦想,苏晏扭头瞥了萧启琛一眼,对方面色如常,说得上平静,手头搓着一颗花生米。而谢晖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两耳不闻天下事地埋头喝酒,装模作样感叹一句:“殿下,这酒你真不喝?入口很辣,回味却甘醇。”
  “越好的酒后劲儿越大,省省吧,仲光兄。”萧启琛这话不知是想说给谁听,他目光游离了片刻,转向韩广,正色道,“韩大哥,照你的说法,木观音是殷夫人所赠,瑞麒可能是李贵妃的人,而她们二人的利益链上捆着一个赵王,于是幕后黑手必是赵王,除此之外,你可有别的人证物证?”
  韩广哽住了,道:“这……”
  萧启琛接着说道:“若是没有,就不能信口雌黄。时间还长,左右现在平哥哥还算舒心,没人打扰他,我们可以慢慢地查。今后我接触朝政的机会多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还不曾搬离台城,殷夫人那边,也能找个理由去打招呼——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三言两语扫清了韩广最纠结的地方,韩广豁然开朗,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木观音这个,我觉得要从当年太……楚王殿下的身边人查起,”一直沉默的谢晖突然开口,算作和他们已经是一伙,有条不紊道,“紫檀与木观音,这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当年皇后娘娘那么要强的个性,难道没有都查一遍?”
  几人纷纷缄口,谁都知道那年东宫差点被翻了个底朝天,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居然不了了之——对皇后而言是多么响的一记耳光,以至于她后来都时常敏感过头,一点小事便弄得喜怒无常,还牵连了萧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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