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日晴天里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凤昭宫外候着的太监宫女们被这忽如其来的风沙吹得睁不开眼,隐约间听见宫殿里头传出犹如恶鬼般凄嚎的声音。
两个月没收到北方来的飞鸽了,杨英俊在操练水师的闲暇里忍不住会想,难道是信鸽走丢了?
军营生活是枯燥的,更何况他还拥有女儿身,连与战友们下水游泳、逛窑子都不行,渐渐地居然把皇帝的飞鸽传书当成精神依托。杨英俊想,难怪人家说距离产生美。当了快两年的笔友,现在想起那皇帝小儿,倒也没印象中那么讨厌了。
翌日他就收到杨美丽传来的消息——太后薨了。紧接着,他就收到了杨家的来信,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回去参加姨母的葬礼,顺便跟皇帝叙叙旧,看能不能把杨启峰从牢里捞出来。
这两年来,京城里的风云变幻他大多是从皇帝传来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的,偶尔京中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杨美丽也会写信告诉他。自从冀王走后,皇帝在太后的怂恿下,封杨启峰“靖康侯”,杨家一时风光无限。不知是否太后授意,杨家暗地里开始拉拢冀王的旧部党羽,培养势力。一年前闻太师染上恶疾病逝,靖康侯一人独大,权倾朝野,开始渐渐袒露野心,先是提议让太后干政,后又公然违抗圣旨,不肯率领杨家军出征西兰国。
杨英俊得知这些消息时,第一个反应是:杨家真特么作死。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年的时间,杨家倒了,杨启峰被下了天牢。本来单凭抗旨这一条罪名,杨家上下都难幸免于难的。可第一皇帝顾及忠心耿耿的纪统领,毕竟杨戎是他女婿。这第二嘛,照皇帝飞鸽传书里头的意思,就完全是看冀王妃的面子了,顾念着是“她”的母家,一时竟不好下手。
对此杨英俊很不屑,说的跟真的似的,他可没那么大面子。
不管杨家那边写了多少封信来求,杨英俊都无动于衷,说他自私也好,狼心狗肺也好,他是不会为了杨启峰与皇帝开战的。在他看来,杨启峰这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皇帝免他一死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回倒好,太后也死了,杨家是彻底的没落了。
“太后乃王妃姨母,娘娘若是想回京城奔丧,大可飞鸽与皇帝商量……”
严峰话未说完,就让杨英俊打断了:“我不会去的。”
严峰吃了一惊:“娘娘是顾及王爷?”
“这么说也没错,”杨英俊把信折好放回信封,神色淡淡道:“你想想,倘若我真的去奔丧,会是什么后果?”
严峰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结果。
杨英俊道:“后果无非就两种。一种是皇帝起疑,以为王爷借着奔丧之名打算趁虚而入;另一种就是我有去无回,自投罗网去给人家当人质。”
严峰恍然,道:“娘娘果然深思熟虑,末将惭愧。”
杨英俊把信往他怀里一丢,道:“回头帮我烧了。现在我们重新开始操练,让所有人集合。”
很快,北方的飞鸽来了。皇帝在信里告知他太后出殡的日子,言下之意是他若想去奔丧,有足够的时间。杨英俊果断回了俩字:不去。其实他很想问皇帝,太后死了他会不会难过?毕竟他俩的关系不一般。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万一触到皇帝逆鳞就得不偿失了,那小子可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样心胸坦荡。
信鸽被放飞后,一路往北,等回到皇宫已过了数日。皇帝看着纸条上简简单单的“不去”二字,略微出神。故意问杨翩然要不要回来奔丧,无非就是想试探她和姬胤礼的态度。可得知她真的不来,皇帝非但没有松口气,还深感失落。如此矛盾,他都搞不懂自己究竟想要怎样。
对于杨翩然这个女人,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当初口口声声说钟情于他,却在得知姬胤礼上门求亲后,暗地里让太后把亲事应允下来。太后自然不解,追问下她才道出实情,竟是因为姬胤礼当时手握重兵,得先皇疼爱,极有可能成为下任皇帝。
也许她说喜欢他是真的吧,但明显她更喜欢皇后的宝座。只可惜最后坐上帝位的,是他姬胤嵘。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她却没有因此死心,而是趁姬胤礼出兵在外,日日夜夜入宫与他纠缠,在他面前垂泪,诉说自己当初下嫁的苦衷。
“然儿对皇上之心,从未变过,日月可鉴。然儿愿屈居冀王身边为皇上谋划,只求皇上大事方成那日,莫要忘了年少时对然儿的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
他想了许久才想起,年少时曾对杨翩然说过,他朝若为帝,便封她为后。
年少时两小无猜的情谊早已变质溃烂,记忆里单纯天真的小女孩也已不复存在。对于杨翩然,他只觉得恶心,一如他对着她姨母时的感觉。不过没关系,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同样适用于这对姨甥。
究竟是什么时候,感情发生变化的?明明只是利用,只是逢场作戏的。
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冀王举家搬迁后,他原是没多大感觉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敢于与他叫板,眉宇间英气勃发,眼神狡黠神色桀骜的女子。也许是深宫里的日子太寂寞了,也许是高处不胜寒,他忍不住提笔给远在江南的她写了信。就当是一种寄托,一种倾诉,他并没有指望得到回应。可真的收到回信时,他的喜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让他在字里行间重新认识了杨翩然。他不知她为何性情大变,也曾想过是否有人假冒,可是不管这个杨翩然是真是假,都早已在他心中留下羁绊,而年少时青梅竹马的记忆反而淡了。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白玉,那玉因为他时常的抚摸,已经变得非常光滑温润了——不禁想起那日在城楼上,他夺了她的玉佩,她暴跳如雷的模样。
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他耷拉下眉眼,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季开始啦……唉,关于文章属性我真的是改来改去,都没个准确定义。谁来告诉我,这文到底算言情呢还是纯爱呢还是无cp呢?傻傻分不清楚。算啦,看着开心就好,分那么清楚干嘛?
第64章 帝王心
皇帝最终没有对杨家赶尽杀绝。
杨启峰被判了终生囚禁,注定老死天牢。皇帝收回杨家军的兵权,重新将杨家军整编,后封纪统领长子为大将军,杨戎为副将,领兵出战西兰国。靖康侯府上下财产充公,家眷一律贬为庶民。为防止他们投奔镇南王,皇帝降旨,凡杨家人,不经许可,不得离京。不过对于纪家对他们的救助,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的三年,皇帝前后平定了北漠狼族和西兰国,成为长江以北最大强国。因常年打仗,耗资巨大,国库空虚,社会经济萧条,皇帝决定将南下攻打的计划延后,开始着重发展经济。与北方的百废待兴相反,南方正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用历史书上一句话形容,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段时间被后世称为“北废南昌”时期。
一晃离京已经五年,杨英俊除了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外,剑法也是日益精进。当然,更精进的是他的歌喉——这应该也算是种职业病,闲来无事就喜欢对着长江落日高歌几曲,搞得最后整支水师都学会了《滚滚长江东逝水》。
傍晚时分,一轮落日映着江面,缓缓西沉,刹那天地都染成了橘红色,那种瑰丽壮观,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万一。
杨英俊临江眺望着这百看不厌的画面,忽闻身后有人喊:“杨公子。”
转身看到严峰,便对他笑了笑:“今晚吃啥?”
严峰愣了愣,啼笑皆非:“末将并非来请公子过去用膳的。”
杨英俊把笑脸一收,不满地瞪着他。
严峰笑道:“公子忘了么?不日便是王的诞辰,行宫那边一直催着公子回去,这不,又有人快马加鞭过来催了。”
杨英俊仰天长叹:“放过我吧!”
严峰有些感慨:“转眼又是一年了啊……”
杨英俊在心底默默一算,如今自己这肉身应该有23岁了,这放在古代,已经算是大龄女青年了。想到这,他就头疼:“赶紧给想个借口,老子才不回去。”
严峰道:“王的诞辰,您贵为王后,理应出席的。”
“诶,你错了。王爷并没有自立为王,我依然是王妃。”
严峰不甚在意地笑道:“有何关系?现在整个江南的子民都已认定南王为帝,娘娘为后。”
杨英俊无力道:“就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会引起那个多疑皇帝的猜忌。”
“既如此,何不干脆昭告天下,自立为王,再不用顾忌朝廷?”
“那等同于主动向皇帝宣战,我才不当这出头鸟呢。”
严峰叹了口气,将绕远的话题拉回,道:“那王的诞辰……”
杨英俊果断拒绝:“打死不回去!每次回去,都要被文武百官逮住一通念叨。什么时候为王室开枝散叶啊?贵为王后,理应留在后宫掌管内务,怎可抛头露面啊;习武不利于生子,王后还是不要练剑了啊;军营都是男儿,王后住在那里成何体统啊……巴拉巴拉一大堆,想想都头大。不行,我称病,不回去,你去打发那人走。”更何况那天又不是真的杨美丽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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