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某只擅长治病,不擅长解咒,城主,听云某一声劝,试试去找那个能解咒的人。”
叶风城一死,叶家直系一脉就只剩个叛逃的叶惟远,怎么看都是近乎于灭门。
云巍奕难得说如此温情脉脉的话,说到最后自己都恶声恶气起来,“你若是死了,可就成了云某医死的第一人,云某真是冤枉得很。”
“叶风城,要到了,准备下。”
眼见这对话陷入僵局,叶怀瑾的到来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叶怀瑾过来喊人。除了第一次连尹静都拦不住,他不敲门直接闯入,撞见云巍奕给叶风城施针,惹得云巍奕大发雷霆,差点坏了事,后面他都吸取教训,只在外边喊话。
他们已乘着这桃木福船在海上漂泊了两天一夜,眼见就要抵达目的地。
叶风城穿好衣裳,整理了一下仪态,便抱着那匣子出了门。
自觉遇到了克星的云巍奕瞪着他的背影,咬着牙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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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月,他们重新踏上遥鹿岛的土地,只是这一趟他们的心境和上次完全不同。
叶风城没想到自己还会活着踏上这方岛屿,而叶怀瑾在内的其余人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叶风城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一定要再来一趟。
夜里的林间只听见细小虫鸣,剧毒桃色的瘴气愈发地浓,几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使得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确定方位,以免迷了路。
虽说他们都不是寻常凡人,可云巍奕从怀里取出几颗散发浓烈辛辣气息的药丸嘱咐其余几人压在舌下。
“含着,能防瘴毒。”
越往岛中心走,匣子里的东西就反应越大。这匣子看起来极沉,一下都不肯让尹静触碰的叶风城将它抱在怀里,却只能勉强按住它的那狂躁的悸动。
走出了那片危机四伏的林子,眼前稍稍开阔了一点。
他们一路走来都安静得很,只能听到脚步落在松软落叶上的沙沙声。
“看这天像,能看出什么?”
叶风城这话说得猝不及防,尹静和叶怀瑾都没反应过来。
像是感到寒冷,云巍奕缩了下脖子。他顺着叶风城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颗黯淡的红色星辰悬挂在天边,如不是仔细看只怕就忽略了过去。
“叶城主还懂占星啊?”
还在气头上的云巍奕话说得阴阳怪气,里边的火药味让走在前头的尹静都忍不住侧目。
“是先生说,某只适合修习术法。扶乩、占星这些某都有涉足,但不精通。”
“魔星要出世了。”叶风城越镇定,就越觉自讨没趣的云巍奕干脆不再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较劲,“现在世道还算平和,这初生的魔星也就黯,只要战火烧起来,流的血越多,魔星就越盛,是凶兆。”
他搓了搓手,在掌心哈了口气取暖。
“这天下,也太平了太久,久到都要忘记魔域这个威胁了。”
叶家历代都葬在这岛上,一排石碑望去,颇为壮观。
叶风城看不看就径直穿过那排石碑,来到最偏远的地方,找到他要找的那人的墓葬处。
“阿静,就这里。”
早就得了嘱咐的尹静取出工具,准备挖掘。
“你打算做什么?”
拗不过又放不下,只得跟来的叶怀瑾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想,但觉得实在是荒谬,大声喊了起来。这声响反复回荡在空荡的林间,空得厉害。
“我要开棺。”
“你疯了!这是大逆不道的事!叶风城!”
心里想的东西得到印证,分毫都高兴不起来的叶怀瑾想要去拦住尹静,却被叶风城挡在了前面。
明明是个满面病容的病人,叶风城的力气倒是不小,或者说叶怀瑾也不敢和他动真格的,只能气咻咻地瞪他,不敢逾越半步。
“叶家的主人是我,叶怀瑾,有什么事我都担着。你要么好好看着,要么就先踏过我的身体。”
寂静地林间只有尹静挖土的声响,一铲接一铲,很快就碰到了坚硬的金丝楠木棺材。
“主人?”
尹静望向叶风城,最后一遍同他确认是否真的要这样做。
叶风城颔首,“尹静,开棺。”
抹去表层的浮土,先是几根长钉被一一撬出来,先是最外层的椁,再是櫘。夹层中尽是陪葬的珠宝玉器,可尹静瞥都不瞥,只管专注自己手头上的活计。
“你要做什么?”知道叶风城固执的叶怀瑾示了弱,“是不是和你失踪的那几天有关系?”
“我在那幅画里看到了一点叶家的往事,现在不过是要印证我心里所想。”
叶家先祖的中,只有叶泷水和叶琅瑄这对兄弟是兄长走在前面,而叶家祖传的傀儡术似乎也就是断在了这一代。他还注意到,大部分记载叶泷水此人的卷宗都被人刻意地撕了去几页,难免不让人心里疑窦丛生。
在他能寻到的书卷里记载的都是叶泷水的早年事迹:他曾斩海中白蛇,也曾与魔物殊死搏斗,就算是在整个叶家,也是难得的天才,只可惜早亡,独留同胞兄弟叶琅瑄在世上悼念兄长。
“你……”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层睡人的小棺。
“失敬。”
尹静行了个礼才过去开棺。
所有的陪葬品都在,只是最重要的尸首不在。
被金丝被裹着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叶泷水遗骸,而是一具栩栩如生木偶人。
这木偶人和成年男子一般大,面目栩栩如生,应该是照着叶泷水生前的模样来的。
棺椁里的东西接触到外头的新鲜空气,迅速地褪去颜色,只有那木头人重新活了起来,眼珠子转动,木头下巴磕磕碰碰,像是在无言地嘲笑着眼前的这群人。
“阿静退后!”
“啊!”
尹静想要去触碰,听到叶风城厉声呵斥,连忙后退。
若不是他退了,那木头人身上涌起黑色的火焰只怕要把他连同陪葬的无数法宝一起烧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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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东西都被火舌吞噬,木棺上的漆剥离下来,烧得噼里啪啦响,跟新年放爆竹似的。叶怀瑾凑上前去,想要把浓密烟雾后头的东西看个分明,却被尹静死死拽住。
“不是凡火,危险。”
刚逃过一劫的尹静嗓音都是干涩的,吞了好几口唾沫才能勉强出声。
“里面的人呢?!”叶怀瑾无法接受,“盗墓?不,不可能,陪葬的东西都在,不可能是盗墓!”
这里的禁制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叶家人加固,若是被人强行闯入,不可能半点痕迹都不留。
“还不够明显吗?这墓里打从一开始葬的就是这偶人,而不是叶泷水。”
至始至终叶风城都是平静的,像是早已料到这所有的一切。
“那白发人……”
尹静当即反应过来那白发人的真实身份。
“是,就是叶泷水。”
至此,叶风城终于能将这段叶家往事拼凑成型:面对入魔已深、公然豢养活尸的兄长,叶琅瑄无奈,只得烈士断腕,选择连同外人将其诛杀。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计划早被叶泷水识破。叶泷水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计划来了个金蝉脱壳,留叶琅瑄一人终日活在弑兄的痛悔中。
“他怎么骗过那么多人?”
虽说障眼法是种极其简单的术法,可是要骗的人越多,就越考验施术者的功底,只要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就算是前功尽弃。尤其是要在叶琅瑄等人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简直是难上加难。
“因为他的确天赋异禀。”
记载中,叶泷水此人傀儡术、扶乩、剑法、符咒等无一不精通,可惜后来这天分被他尽数用在了作恶一事上。
这诡异的大火一时半会不会停歇,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冲天的火光将他们脸上哪怕一丁点细微的神情变幻都照得清清楚楚。不同于又惊又俱的那两人,可以说叶风城冷静得就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看够了吗?够了就继续,时间不多了。”
眼见东方的启明星变得暗淡,是破晓的征兆。今夜时间紧迫,不便多在叶泷水的坟前逗留,得到了想要答案的叶风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你又要做什么?”
对他今夜所作所为让心有余悸的叶怀瑾连忙在身后喊他。
叶风城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我要开李襄君的棺,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来。”
“你!”
饶是有所准备,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叶怀瑾也忍不住失了态。
李襄君便是叶高岑身怀六甲,还来不及分娩就被杀死的妻子。和本质上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的叶泷水不同,叶怀瑾与叶高岑生前关系亲密,自然对他的妻子爱屋及乌。
现下距离她下葬不过月余,叶风城居然就要扰她安眠,他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他恨恨地说道,“你真是疯魔了。”
“我疯没疯,我自己清楚得很,你没必要提醒我。”
早已领教过叶风城固执的叶怀瑾知道他,但是他仍不放弃劝说。
“你就不能让她入土为安吗,一定要让人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