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嘉义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谷业还不是右相,每天忙个不停,他阿娘照看不过来,就时不时把他送到定国公府去。那时候,也是唐济带着他们一帮小孩玩,整日板着脸,看他们太过分了就抓过去打手板,打到知道错了才停手。
谷嘉义莫名有点同情大侄子,有这么一个阿爹。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他小心避开一个乱窜过来的小孩,道:“小孩调皮些才好,看这些小娃娃,比京都里的结实多了,也不见生病。”
唐济却是不同意,“该打的还是要打,不然就记不住事。像你和开哥儿,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比那些纨绔可强多了。”
谷嘉义咳咳两声,心道自己这前面十几年挺乖巧的,老实又听话。
唐济把笑意闷在胸腔里,一本正经地继续带着谷嘉义逛。
响午时分,谷嘉义催着唐济回府吃饭,自己转了转,循着名字进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在定北很难有名,是林康泽夫人开的,谷嘉义找来也是为了处理自己在街上买的那些东西。
在酒楼用过午饭,谷嘉义才出了城门,疾奔而去。他原本打算早上出城,那样就可以下午回城,但现下耽搁到了中午,所以就得加快速度。
傍晚时分,衣裳破了好几处,背着一个灰扑扑布袋的谷嘉义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直往新的营地去。
他背上背的是一袋子人参,数量不多,不过因为根须完整又包着土,很是有些分量。
等到了营地。谷嘉义觉得半边身子都有点酸痛,但布袋里的人参还需要处理,他还得去趟军医那里。
当初给林珵看病的军医欣喜地看着一袋子人参,目光比饿急了的野狼看到羊羔还要热烈,感觉能放出光来。
军医不可置信地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扒开泥土湿润的部分,揪断一根极细的参须咬进嘴里。
回味了好一会,军医才道:“好参,参味很浓郁,滋补上品。只是这参,不知校尉大人在何处采的?”
“我在书上看到的,既然那处荒山真有这参,明日就让人告知林元帅。”在军中效力的大夫大多有一颗赤诚之心,这军医一开口,谷嘉义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他带回了五棵参,但林珵能用的也不过一点,更多的是采了给林康泽他们瞧瞧,让他们相信那荒山适合种植人参。
因为两人都是一样的目的,谷嘉义对军医也交代的格外爽朗。
军医满意点头,想起一些事,郑重道:“在下定会好好给使臣大人补身的。可大人每日忙碌,这般用神过多,来日必将伤其根本。”
用神过多?他哪里管得了?
谷嘉义顿时有点泄气,低头看到地上的参,安慰自己有的补总比不补的好。
“先这样吧,多谢您了。”
谷嘉义谢过军医,就往自己营帐去。
而他的营帐前,段温和杨百正无聊地看着安叔泡熊皮,远远瞧见谷嘉义过来,惊喜地冲他招手。
段温一个熊掌拍到谷嘉义身上,也不管那些脏破的地方,拉着他就是一通好说,“嘉义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一个人跑出去玩。听说还是唐将军带的你,怎么不让大表哥带上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谷嘉义被问的发懵,一个闪身躲到杨百身后,喘了口气才说道:“段兄!谁不把你当兄弟,我那是出去买点东西,然后和表哥说带着你两一块去拜访呢。”
段温不信,“你就骗我吧,我才不去。”
杨百也是楞楞地说:“我也不去,现下还不熟呢。”
杨百父亲是都御史,典型的文官;至于段温,这小子还能算得上皇亲;但无论文官贵宦,为了避免帝王猜忌,都和武官没啥接触,是以杨百嘴里才有不熟之说。
谷嘉义冲着段温二人笑笑,“不是兄弟嘛!我表哥就是你们表哥!”
☆、拜访唐府
看着谷嘉义脸上的笑,段温背后一寒:“别开玩笑啊,你不是真去了吧?”
谷嘉义笑着冲他点头,“我大侄子今年五岁了,你们做长辈的,记得带礼物。”
“我去准备东西,你们慢聊。”杨百一脸同情地拍拍段温的肩。
段温看一眼谷嘉义,瞪他一眼,忙追着杨百去了,他那里的东西可不没有适合送人的,还是找杨百合计合计。
谷嘉义看着两人落荒而逃,不厚道地摸摸鼻子。
安叔在一旁偷笑,等谷嘉义走近,他才发现谷嘉义身上衣服的破洞。
“又去哪了?”安叔问道。
谷嘉义嘿嘿笑笑,“没打猎,就去城外跑了一圈,然后在山上转了转。”
“山上有野兽。”安叔言简意赅。
谷嘉义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安叔的担忧。
蹲下查看过熊皮情况,谷嘉义抬起头,有些得意地问道:“明天再风干,然后二硝,生皮就可以转做熟皮。我说的对吧?”
安叔看着他笑笑,拍拍他的肩,又不做声了。
谷嘉义看完熊皮,想起自己上午买的那些东西,问安叔:“安叔,有人送东西过来吗?我上午和大表哥在街上买的。”
安叔指指营帐,示意东西在里面。
等谷嘉义东找西找,准备好东西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而找出来的东西,各种锦盒,积攒起来也有了一大堆。
轻呼一口气,不自在的动动肩膀,谷嘉义才觉得今天累的够呛,又想起江九说的两日后开始加练,顿时觉得人生无望,决定早早去见了周公寻求安慰。
一夜好眠,第二日的谷嘉义晨练过后,依约去被窝里扒出了段温,两人又一道去了杨百哪里。
杨百是个自律的,早早就准备好了,三人坐着马车,往坐落在城西一角的唐府去。
唐府占地不大,但收拾颇为大方齐整,整体格局似唐济一般板正,但细节处透出女儿家特别细致的温婉来。
谷嘉义三人越过两重院门,才进了正厅。
唐济坐在主座上,下面宽大的座椅里窝着一个小胖墩,一身红色锦衣,皮肤白嫩,像个刷了红色彩漆的瓷娃娃。
小娃娃看见谷嘉义三人一进来,就噌地跳下椅子,跑到杨百面前,扑进他怀里,回头冲唐济大声道:“这个是不是我嘉义叔?”
杨百满是尴尬,谷嘉义弯腰点点小家伙的鼻子,逗着他道:“猜错啦,再猜猜。”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他长着一双大眼睛,眨动起来瞧着极是灵动可爱,“你别想骗我,你长得和阿爹差不多大,肯定不是嘉义叔。”
段温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了才向着主人家道:“冒昧来访,唐将军勿怪。”
杨百一条腿被庆哥儿抱着,还伸出手扶着小家伙,这时候也抬起头,歉意地笑笑。道:“唐将军好。”
谷嘉义把小家伙从杨百身上扒下来,把他举得高高的,面朝着唐济:“看!你比你阿爹还高了。”
庆哥儿哇哇叫着,“好高,好高!”
谷嘉义又继续和他说:“高吧,下次认出我来了,还可以比你阿爹高。我才是你嘉义叔,那边都是别的叔叔。”
唐济起身,从谷嘉义手里接过兴奋的小家伙,对着段温和杨百客气点头:“不用客气,都是从京都过来的,到了这就像到了自己家,和官哥儿一样厚脸皮才好。”
“官哥儿?嘉义的乳名?”段温笑着问。
谷嘉义扑上去勒住段温的脖子,“我打听过你乳名啊。”说完他又看向唐济:“大表哥,你小心我教庆哥儿喊济哥儿啊。”
庆哥笑声清脆:“庆哥儿,官哥儿,济哥儿。”
小孩儿实在太可爱,杨百看着他也笑出声来。
唐济黑了脸,拍拍庆哥儿的屁股,把他放到地上:“找你阿娘去,告诉她来了三个叔叔,都是大饭桶。”
唐济面上是个严肃的人,就是谷嘉义也没想到他会在儿子面前这样损他们几个,就像小孩子一样。
段温咳嗽了两声,想尽力维护自己稳重的气场,往庆哥儿身上塞了个色泽圆润的玉佩,“我是段温叔叔,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段叔好!”庆哥儿嘴甜的喊完人,又跑到一开始被他抱腿的杨百面前。小家伙从小兜里掏出一把果仁,用自己的小身板挡住,偷偷塞到杨百手里。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杨百,“小叔叔,见面礼呢?”
杨百捏了捏手心里的果仁,空着一只手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孩巴掌大的瓷娃娃来,在小孩面前晃晃。
庆哥儿一只手紧紧抓住,惊喜地道:“好像我,都是红衣服。”
谷嘉义瞅一眼瓷娃娃头上两个小辫子,心里笑的不行,庆哥儿居然还有这么呆的时候。
他正笑着,庆哥儿就跑到他面前,伸出了小巴掌。
唐济一脸无奈,“嘉义你别逗他了,快给他。这小子今天睡了懒觉,还没洗漱呢!”
谷嘉义笑着给了小孩一袋子哐当做响的铜板,给出了小孩最期盼的许诺:“下午带你出去玩,怎么样?是不是最喜欢嘉义叔?”
庆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欢快地走了。
唐济揉揉额头,这小祖宗总算是走了。他摆手招呼众人,“坐下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