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明入关后和朱棣分道扬镳,朱棣率军返回北平,风月明则要带着也速迭尔的首级和降将赛哈帖木儿返回京城面圣。
两个月后,风月明抵达京城应天,他留下手下部队驻扎在城外,自己带着方瑜和赛哈帖木儿入城。
应天位于长江下游,东有钟山为屏障,西则长江天险,气势磅薄,有龙蟠虎踞之胜,更握水陆交通要枢,乃古今兵家争战必取之地。
远在春秋战国时代,吴王夫差派人于此城冶炼青铜器,称之为“冶城”。越灭吴后,在秦淮河边另起一座土城,称为“越城”。越被楚灭后,楚威王又在清凉山上了一座新城,取名“金陵邑”,金陵的名称始于此。
三国时代。赤壁之战后,东吴的孙权迁都金陵,改称建业,翌年在石头山金陵邑原址城,取名石头城。依山城,因江为池,形势险要,有“石城虎踞”之称。
此后东晋改建业为建康,其后宋、齐、梁、陈均在此建都,后又改称集庆,其经济繁荣也经过唐宋元数朝一直延续至明。在这无尽繁荣的城市里,士农工商无所不在,三教九流无处不有,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的神色匆匆,有的悠然自得,有的面黄肌瘦,有的脑满肠肥。街边的小贩五花八门,吆喝声此起彼伏,有的门庭若市,有的却是曲高和寡。各式建筑鳞次栉比,有恢宏高达的宅院,也有小巧精致的民居,正是一派盛世之景。
方瑜从未到过京城,很快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繁华之中迷失了。他跟着风月明挺拔的背影信步而行,饶有兴致地浏览着街边小贩的各式商品,有各地的特色小吃,也有各种精巧的手工制品,若非囊中羞涩,他真想买下几样来品尝把玩。
赛哈帖木儿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应天的繁华景象视若无睹,心事重重。风月明转过头来对他道:“赛哈兄尽管放心,吾皇陛下向来求才若渴,在此朝廷用人之际,肯定会对你大加封赏。”
赛哈帖木儿这才放松了些,轻舒一口气道:“多谢前将军宽慰。”
这时迎面走来个一身整洁儒装的中年男子,他的发梢已隐现斑白,一张脸却十分红润,一派学识渊博的大家风范,隔远便向他们打招呼道:“月明,你回来了。”
风月明恭敬地应道:“月明见过徐叔。”然后向方瑜和赛哈帖木儿介绍道:“这位是我徐叔徐秋雨,同时也是应天新军的军师。”
方瑜动容道:“就是号称宋国公最为倚仗的智者徐军师?小将方瑜,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都说沙城一战,是方参将的妙计克敌,方参将后生可畏,让老夫深感欣慰。”徐秋雨走到风月明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一路辛苦了。”
“都是为国效力,不辞辛苦。”风月明道。他刚想介绍身边的赛哈帖木儿,徐秋雨已拉起他的手道:“赛哈将军英勇无比,若非也速迭尔无能,此番北疆大乱定然影响更甚。如今将军能够投靠我大明,皇上非常高兴,请将军立即随老夫进宫。”
赛哈帖木儿看了风月明一眼,风月明向他投以鼓励的神色道:“去吧,说不定能封个侯爵,也是福荫子孙的没事。”
赛哈帖木儿点点头,向前迈出两步,表示愿意跟徐秋雨进宫。徐秋雨最后又朝风月明道:“你爹文昌伯正和皇上以及宋国公颖国公共商国是,这两天恐怕尚无法抽身来见你,你先自己回家去吧。”
“多谢徐叔告知。”风月明再一拱手,徐秋雨领着赛哈帖木儿去了。
风月明回头看向方瑜,此时后者正对着路边一个糖炒栗子的摊位猛吞口水。
“你想吃这个?”风月明问他。
方瑜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有点饿了,嘿嘿……”
“来三斤。”风月明走过去,摸出几枚铜钱递给摊主,又道,“给包成两包。”
“多谢客官。”摊主道谢一声,麻利地用油纸包了两包热腾腾的栗子。
方瑜接过一包道:“怎么买那么多?”
风月明笑道:“这不是怕你不够吃么。”
“那也太夸张了吧?你少骗我了,你才不是这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风月明笑问。
方瑜道:“你明知道我只是眼馋,吃不了那么多,你决不会做没用的事。”
“算你说对了。”风月明道,“第二包我不是给你买的,是给我妹带的,她爱吃栗子。”
方瑜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你还有个妹妹?漂亮吗?”
“大惊小怪问这种愚蠢问题。”风月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风月明的妹妹,怎可能不漂亮?”
第7章 家有俏姝
五月是初夏的时节,对应天来说,已隐约可感到盛夏的炽热。阳光透过没有一丝流云的天空照射在应天城的大街小巷,不但晃得人睁不开眼,也把脚下铺路的青砖照得燥热起来。路旁不知什么品种的小野花无精打采地打着卷,寸长的野草也被晒得垂下了头。阳光下行色匆匆的路人汗流浃背,男人们换上了短装短卦,码头上做工的劳力更是精赤上身。至于穿着轻薄春衫的妇女小姐,则纷纷卷起裤脚挽起衣袖,打着遮阳的油纸伞,婀娜多姿地在街上穿行而过。暑热的气息让人口干舌燥喘不上气来,只有在那一棵棵参天蔽日的梧桐树下,才能稍感丝丝凉意。
风月明在应天的家位于秦淮河的下游,是一座十分古朴的小院,不大,也算不上富贵堂皇,却好在比较凉爽。
“紧邻秦淮河,家有梧桐树。这或许就是你们应天人好住处的标准吧。”方瑜站在风月明家已有些掉漆的木门前,仰头望着门房瓦面上一处新筑的雀巢说道。
风月明露出一种回家般特有的温暖笑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寒舍简陋,还请莫要见怪。”
还没等风月明扣门,忽听“吱呀”一声,木门被向里拉开,现出一双少女的眼睛,她看到风月明立刻眼睛一亮,欢呼道:“是少爷回来了。”说着忙不迭地拉开了门。
那少女个子不高,一身朴素的布衣,一副干练的样子,拉开门后扭头就朝院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是少爷回来了。”她实在过于激动,以至于险些被院中的石隙绊倒。
“进去吧。”风月明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方瑜笑了笑,“这姑娘叫小莲,是在我家做事的婢女,没想到一年不见还是这么莽撞冒失。”
方瑜理解地道:“家人重逢嘛,激动些是难免的。”
风月明带着方瑜走进大门,又道:“小莲是家父领养的弃婴,从小在我家长大,平时负责整理房间、浣洗衣物以及照顾小妹起居,另有一个佣人许姨负责做饭等其他杂物。我久未回家,如今倒是有些垂涎许姨的手艺了。”
方瑜看着风月明高瘦的身影,摇摇头道:“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我总觉得你口中这位许姨,做饭的手艺其实并不咋地。”
这时就听得环佩声响,方瑜一回头,就看到一位绝美的少女从房里款款而出。
这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虽尚有稚气未脱,五官却生得极为精致。一双清澈不含半点杂质的大眼睛,弯弯的黛眉,纤长的睫毛,秀润的朱唇,配合上她如瀑的青丝,顾盼轻笑间就已让这秦淮河畔的初夏黯然失色。她一身杏花白的轻丝长袍,却以嫣红的线头缝边,头戴檀木簪,脚踏绣花鞋,一双皓腕上挂着几个或金银或珠翠的镯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撞击声,整个人彷如一场春光乍泄的初见。
方瑜看得呆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都跳漏了一拍,直到那少女走到近前,一股令他迷醉的芳香气息充盈了他的嗅觉,他才蓦然醒悟自己的失态,有点口齿不清地讷讷道:“在下方瑜,见过小姐。”
那少女听得方瑜的话,一双美眸却片刻没离开风月明,她强忍住内心久别重逢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道:“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风月明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伸开双臂,一把将妹妹揽入怀中,拥抱了半晌才将她放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的发丝,一边柔声道:“许久不见,菱儿又长大了不少,生得也愈发标致了。”
少女不好意思地整理着衣角,妙目终看向方瑜,问道:“这位公子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吗?”
“是。”风月明介绍道,“他是我的参将方瑜,也是我同生共死的战友,没有他也就没有我这次在沙城的大捷,这次我们共同回京复命。”
“哪里哪里。”方瑜尚是首次在被表扬的时候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陪笑着挠了挠头。
“原来是哥哥的生死之交,方大哥,小妹有礼了。”少女说着裣衽一礼,甜甜地道:“小妹名唤夜菱,方大哥如不嫌弃,可随哥哥一般唤小妹作菱儿。”
她这一声“方大哥”叫得方瑜心都要化了,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深吸了两口气缓和一下过快的心跳,然后定了定心神,想着自己平时说话的方式,故作嬉笑地应道:“看来菱儿妹妹不但人长得甜,说起话来嘴也甜得很呢。”又朝风月明道:“你们一家人名字起的可真够风雅的。哥哥这边是唐诗,水流山暗处,风起月明时。妹妹又是宋词,羌管弄晴,菱歌泛夜,真是太美了,怎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