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霖慢慢的答道:“不完全是这样的,晋商后来找上门来要人,她说什么也不回去了,因此我又给了一大笔钱事情才算了结,四年前她突然说不想和我过了,当然,也不能全怪她,因为我额娘说她是扫把星,又不会生养,时常骂她出气,我想,一个女人没有点儿钱能活下去么,就给了她够安置的费用,不过,也就过了一个多月,就有人见她和个年轻的洋人在天津租借区出双入对的,他们说我被骗了,说她压根就没想踏实的和我过,只不过拿我当垫脚石罢了。”
“谁都会这么想的,□□无情,戏子无义,往后别犯傻了,我觉得你到是得琢磨琢磨日后的生计,总不能一辈子拉车吧?”他看到彦霖累得像条死狗,动了恻隐之心,或许能帮此人在额娘的洋行里谋个差事呢?
“我能干什么呢,除了有蛮力之外,别的都不行。”自信这东西,早就离他而去了,当他穿上马褂站在街上拉车揽客的时候,所有身为满清贵族的自尊都被击得粉碎,他从此只能像只蝼蚁一下趴在地上艰难的前行,再不能昂首挺胸了。
“你好歹是念过私塾的吧,识字吧,做什么不比拉车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彦霖喜欢拉车,应该有很多选择才是。
“你并不知道普通的旗人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很多地方都不乐意雇佣旗人,拉车虽然辛苦,但车行的老板大都不会狗眼看人低,我们凭着力气吃饭,虽然经常被人嘲笑,可我并不觉得丢脸,因为我没偷没抢,光明正大的赚钱。”他就算再不孝,也没把祖坟刨了,到了撒手人寰的那天,他还有脸见列祖列宗的。
“你觉得拉车很有颜面?”溥瑛反问。
彦霖转过身,面对着他憨憨的答道:“至少没人再来算计我了吧,这几年光是被下面的人偷的骗的东西都数不过来了,我们毕竟是大清皇族,不能做太失身份的事,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吧,就算要找回来也不容易了。”但他其实还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当卖干净,在那箱书中,就有几件珍品,是阿玛生前最喜欢的墨宝,他一直没舍得卖。
“这时候你到是要面子了,要我,绝对得把他们拿走的东西弄回来!”溥瑛并不了解,不仅仅是大清国的贵族,就连万岁爷后来也遭遇了同样的尴尬,不知多少宫里的东西被盗卖出去,流向了民间,但碍于面子,很多人就那么忍了!
彦霖故作轻松的说道:“和你说了这么多废话,让你见笑了……话说出来,我也好受了点儿,明天早起又是一条好汉!”
溥瑛忍不住乐了,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可爱,便柔声说:“要不我帮你找个差事吧?”
“不,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他慌忙摇头。
“你陪我睡,我给你钱,怎么样?”大阿哥原是有玩笑的成份在里面的,但看到对方那惊讶的神情,他又想进一步的逗弄此人了。
彦霖脸色发白,不知该如何接话茬了。
第10章 蔫儿坏
脑子短路了几分钟后,车王爷才回过味儿来,无奈的说:“涮人玩儿,对吧?”这个玩笑让他笑不出来,因为他可是实实在在的体验过被弄的痛苦了。
“你看,还生气了,你不是缺钱么,陪我睡觉总比你累成死狗强吧?”溥瑛轻松的说道,慢慢的靠拢过去。
彦霖只得往墙壁上靠,整个后背都贴着墙了,他咽着口水慌忙道:“我宁可累成狗!”
“那天晚上我着了道儿了,平时我不那样,对自己的伴儿挺温柔的,真的!”大阿哥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继续逗车王爷。
王爷只得拿被子挡在胸口,红着脸说:“有那工夫你都能找好几个美人儿了,干嘛和我这臭拉车的磨洋工?”
“你不看脸,就是个美人儿。”二十的小伙子童心未泯,时常喜欢恶作剧,他的新“玩意儿”就是这位远房的堂叔了。
彦霖无可奈何的扭过头道:“我要睡觉了,想玩儿闹找别人去。”
“你看还生气了……我说的不是假话,你考虑考虑吧,陪我玩儿一宿,给你两个大洋。”他琢磨着这个价格算公道,去一般的窑子一宿一个大洋差不多了,他给双倍很仁义!
说不动心那是哄鬼,两个大洋几乎等同于他一个月的收入了,一宿就给两大洋,他比□□还值钱!果然是开玩笑吧,他假装没听到似的,不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了。
第二天早晨,车王爷就被人捏把子,捏醒了,他捂着裤档,皱眉问坐在床头的溥瑛:“干嘛啊。”
“咱该回去了,都快吃午饭了,洗洗脸走吧,摸你怎么着,你知道我下半夜是怎么睡的么,打呼噜和扔炸弹似的,全身都是你的汗味儿。”他抱怨的不止是拉车的打呼噜让自己难以入睡,还有对方身上的味道,让他没办法冷静,只能侧过身用右手解决,强人所难的事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能做的。
“哦,不好意思,等回家咱们都洗澡。”他最满意的是贝勒府有三个洗澡间和五个厕所(卫生间),一个给仆人们用(淋浴,仆人不能用主人的),一个双人浴缸(一般是贝勒爷和大阿哥在用),还有一个淋浴间(大格格用),他和母亲,妻子都用淋浴。
坐在床头打哈欠的大阿哥发着牢骚:“我告诉你说,我可没睡好,都是你祸害的!”他最恼火的就是用五根手指和自己玩儿,完全没有尽兴,他好歹是位美男子,有钱的少爷,从不缺人陪,如今回了北京到成了“孤家寡人”了,临时找个拉车的充饥,人家还不乐意。
彦霖并不明白他所为何事,还以为是自己打呼噜影响了对方休息,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赔不是。
二人结了账便从旅社离开,拉着车的彦霖走在后面特别热情的说:“你坐我车上,我拉你回去。”
“别且,让我阿玛看到非骂我不可,我雇车回去,你慢慢溜达吧。”他刚招手叫了洋车,便看到对面走过来位美人,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芳莲,她刚好和嬷嬷去逛庙会,正好看到溥瑛就过来打招呼。
“芳莲,这么巧,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他很喜欢和她说话,觉得这姑娘的谈吐不俗,不像一般的女人家,见识很广。
她答道:“刚去了庙会,我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最近最让自己头疼的就是那块木头疙瘩了,她气得一个多月没搭理载渝,但她也难受得紧,实在不愿意再冷战下去了。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他没多想,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想找自己干啥。
“走,我请你喝茶,咱们慢慢聊。”她觉得在外面说话不方便,索性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说清楚。
“好……你先回去吧,和我阿玛说一声,我晚饭前回去。”他转身对彦霖说道。
彦霖认出了和侄子讲话的就是红伶小芙蓉(出身清白,家境好),不由得羡慕起对方来了,这么个美人儿任谁都会心动的,这姑娘和溥瑛才算般配呢。
“行,我先走了。”他豁达的向二人挥手,小跑着离开了这条小街。
芳莲看他目送彦霖的神色,便柔声问:“车王爷是你家亲戚吧?”
“对,他们一家现在和我们一起住。”他这才把视线转向芳莲一边。
二人来到附近的一间茶楼,在雅间坐下,要了点心和上好的花茶,边聊边吃东西。
“原来你中意的人是我堂叔载渝啊,哎呦,你可真是好眼光,我额娘也夸他是难得的痴情郎。”溥瑛觉得特别有意思,一个如花的大闺女爱上三十多岁的老爷们,而那爷们还不敢接受,他的二叔可真让人着急!
“他有他的考虑吧,毕竟家里有夫人,如果离婚恐怕就成穷光蛋了。”她以为载渝考虑的是实际的问题,怕她将来受苦,所以不肯答应。
“你不乐意做小?”溥瑛试探。
“当然,不乐意了,哪个女人乐意呢,更何况我爹和姨娘也不答应的。”想到这儿她就黯然神伤,怪只怪她年龄太小了,害得他们二人浪费了十几年大好时光。
“那要看你愿意为他做到什么程度,你是不是也没想好呢,若是真心诚意的爱一个人,不会考虑那么多的。”溥瑛还太年轻,并不明白生活对爱情的摧残是多么的令人无可奈何,当然,他尚未真的爱过某个人呢。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我们得考虑很多,包括将来养育孩子,靠什么生活,不是光爱他就能解决的。”她低头说着,关键是父亲必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不要说给人做姨太太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那么多没用,最多是自寻烦恼,更何况你想出眉目了吗?不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么,既然想和他在一起就坚决点儿,要么索性就别搭理他,以你的条件随便找个男人都比他强,我说的是真的啊,你可别说这话是我讲的,要不他得骂我!”溥瑛挺喜欢二叔那个人的,有点儿小孩子脾气,喜欢戏曲,文章写的又好,而且用情至深,对过世的芙蓉一直念念不忘,每年都要去扫墓,祭祀自己的情人,还写了很多诗词缅怀。不仅如此,对芙蓉的家人也照顾得非常好,简直把芙蓉的父母当成了亲家一般,过年过节都会送礼,问候,隔三差五就过去探望,总之,二叔是个非常好的男人,能托付终身,可惜的就是已经有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