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乐跪在地上,对费玄叩头:”天邑商危在旦夕,孤恳请费亚服出山,重领六军,救天邑商。“
贵族们也立刻跪下,一齐道:”恳请费亚服出山。“
费玄笑了起来,目光扫过全场,说道:“我出山,可以。乐乐当商王,我不放心。”
贵族们面面相觑。王族之中,几个有继承权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只是谁也不敢先开口。
最终,殷乐的叔父微子上前:“亚服说的是,陛下`身体有恙,正该到亚服的封地去休养。”
费玄满意地点头。
旋即,有人送来大亚服衣衫带靴,费玄就在狱中,在众人的目光下坦然脱下囚衣,赤裸身体,换上大亚服的衣衫,随机道:“微子不错,可以当商王。王子熏不行,杀了吧。”
人丛中,王子熏“咚”一声,昏倒在地。
殷乐跪着,额头触地,默不作声。直到一只手提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提到马车上——这不是简陋的轺车,而是朱轮华毂、四马并驾的大车。费玄坐上车,命殷乐赶车。马车从司寇府回商宫,百姓们跟在车后,热泪盈眶,大喊着“亚服回来了”、“亚服救我们”。费玄靠在车上,凝视殷乐的背影,他本该心旷神怡,但是殷乐既没有吓得痛哭流涕,也没有憔悴不堪,他便十分烦躁。他一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眉心竖起川子纹。等抵达王宫,费玄的烦躁已经抵达顶点。他把殷乐抓回鹿台,关进卧室,然后命人去找罂粟。王宫内没有罂粟,桑宫有一些罂粟花,因为无人照料,已经枯萎殆尽了。费玄就让人去收割,无论如何炮制出了一些罂粟膏。
然后,费玄把罂粟膏装进香炉,点燃,扔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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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已经没有床了,只有一片白地和殷乐在墙上涂抹的蓝颜料。费玄坐在卧室门外,想象着门内殷乐惊恐地屏住呼吸,但是罂粟烟还是会渗进殷乐的肺。这令他一阵快乐。
他坐着时,也嗅到门缝里飘出的一丝烟。烟让他浑身放松,筋骨松软。为什么以前不喜欢罂粟呢?罂粟多好呀,让人忘忧,让人快活。他想自己这一生,吃过这么多的苦,但是殷乐一点儿不心疼他。他要让殷乐把自己吃过的苦,每样都吃一遍。接下来他要让殷乐住铁笼子,过几天就放一只饿极了的狗进去,让殷乐和狗打架。他还要在殷乐面前把殷乐的亲人一个个都杀掉。对,他还要和一群配偶,夜夜笙歌,而殷乐只能在笼子里面吃馊饭,喝冷汤,听着宫殿里传来的音乐和嬉闹声,听着他给新配偶唱狼歌的声音后悔流泪。这一切得尽快做完,因为殷乐不耐折腾,说不定他才做到一半,殷乐就死了。
此外,他还要打仗,先打周,杀光周人,然后拖延时日,等到天邑商被东夷越方和马羌打得差不多是再回来。那时候天邑商只能依靠他,他就成了幕后商王。然后他就继续打仗,打东夷,打淮夷,出海,打波斯人、打希腊人、打埃及人。他要痛痛快快杀人,痛痛快快狩猎,每征服一处就颁布新法令:严禁杀狼。
对,还有新配偶。殷乐一死,他就能正正经经地找一个新配偶。这个新配偶哪儿哪儿都和殷乐不一样。是个女的,娇小丰满,皮肤黝黑,爱出门玩耍。她要贤惠、勤快、事事听他、靠他保护养活。她要给他生小崽子,他就养小崽子,他们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
门内,殷乐翻腾起来,一会儿砸窗,一会儿抓门,但是窗户已经被钉死了,门更不可能打开。很快殷乐就不再出声了,只有剧烈的呼吸声传出来。
费玄不禁想:殷乐在做梦。罂粟烟带来的第一个梦,是很甜的,殷乐会梦到谁呢?
他猜不到,也不想猜,坐了一会就离开,叫一个士兵来替自己守门。他有许许多多的杂事要处理:罂粟得种起来,这比皮鞭和饥饿还管用的东西可以派上很多用途,以前他都没发现;征兵也得盯着,人得够,但也不能要老弱病残,老弱病残到了战场上全是累赘;粮草也要筹备,周邦上下铁板一块,不好打,他恐怕很难劫掠够补给,因此粮草一定要充足。
他一路蹙眉盘算着,走到书房,坐在殷乐曾经坐的位子上,代替殷乐和贵族们议事了。交代完一切后,费玄召来亲信看守殷乐,然后他换上轻便衣服,带上佩刀,出门去支援狼卫了。
此时,朝歌城外五十里的一片树林中,姬无瑕和影卫围坐着,正商量对付狼卫的办法。
狼卫的打法真像狼——千里追踪,自己藏好,姬无瑕等人一睡觉,他们就出来骚扰;姬无瑕等人一吃饭,他们也来骚扰。几天下来,众人疲惫不堪。
姬无瑕蹙起眉头,疑惑地问:“隐匿之术,应该影卫强吧?为什么咱们抓不到狼卫?”
一影卫道:“我们能藏,公子不能藏啊。”
姬无瑕恍然大悟,思索片刻,道:“要是我被抓了呢?狼卫带着我,也不能藏,那时候就换我们骚扰他们了。”
一影卫道:”公子不可,太冒险了。”
“不冒险怎么回朝歌?这几日,诸位吃不好睡不好,再拖下去,不用狼卫动手,咱们就累死了。”姬无瑕一拱手,对影卫们行礼,“就冒这次险。”
影卫们相视一阵,点头道:“好,公子只须小心保命,我等一定会救公子的!”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具体措施,便各自分开,继续赶路。到了夜晚,一干人露宿,姬无瑕假装起夜,叫醒一个影卫陪同。夜色深重,景物看不清,姬无瑕很快和影卫走散了。
这时候,一只手掌拍到姬无瑕肩上。姬无瑕转头笑道:“影卫大哥……”
手主人森森笑道:“什么影卫,老子是狼六!”说完勒住姬无瑕的脖子,一使力,姬无瑕便被勒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姬无瑕发现自己正被拖着行走,而眼前黑漆漆,有一些黄麻布料,似乎是一个麻袋。他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着麻核,四肢都没有知觉了,但是一阵热`辣辣的感觉从腿上传来。他低头一看,是麻袋磨破了,他的腿在山路上拖行,已经流血了。
姬无瑕立刻把腿拿开,心一动,又把腿放上去了。淋漓的血迹是一道记号,影卫更容易找过来。
果然,当天晚上,狼卫们刚刚吃过干粮,横七竖八地倒在草地上,便听得远处一声唿哨,是影卫杀过来了。狼卫们跳起来反抗,只听一阵刀剑相击声,影卫们退了。狼卫们扛着姬无瑕立刻逃离,寻到一个新地方休息,但是刚躺下,影卫又来了。
这一夜,狼卫不得安寝,比之前姬无瑕一干人还狼狈。
天亮了,狼卫带着姬无瑕转入深山密林中行走,一伙人骂骂咧咧。一人发现了麻袋上的血迹,气得对麻袋一阵拳打脚踢。狼大劝道:“六弟算了,省点儿力气。来,把人扛起来!”
便有一人扛着姬无瑕行动了。
但是带着一个大活人,到底不便。一连数日,狼卫频频遭到骚扰。到了这天夜里,狼卫们刚刚躺下,影卫又来了。姬无瑕满心紧张,蜷缩在麻袋里听着。这一次的刀剑相击声比往常更久,难道是影卫发动总攻了?狼卫和影卫都是暗夜杀手,战斗起来不出声,姬无瑕也判断不出情形。
只听见几声“哥”的惊呼,随后厮杀激烈起来了。忽然一声惨叫传来,然后人体倒地。姬无瑕紧张地想:“死了一个?哪方的?”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惨叫声不绝于耳。
姬无瑕默默数着:第五个、第六个……第十一个、第十二个、第十三个。
十三声惨叫,然后杀戮停止了,浓重的血腥味飘入麻袋,姬无瑕听见有人微微喘气,仿佛极疲惫。
一个沙哑的、字正腔圆地有些生硬的雅言道:“人呢?”
狼六笑道:“这儿呢!”走上前,一刀划开麻袋,然后抠出姬无瑕嘴里的麻核。
明亮的月光洒下来了,姬无瑕透过头发的缝隙,看到了一身黑衣、满脸染血的费玄。血都不是费玄的,而是躺在周围的十三名影卫的。
费玄喘息着,走向姬无瑕,狼眼如同钢针一般刺进姬无瑕的心脏。姬无瑕魂魄都被摄住了,心中想:“要被吃了,我要被吃了!”
费玄在姬无瑕面前站定,森森一笑:“姬无瑕?”
姬无瑕“嗯”一声,突然胸前插入一把刀。那刀刺破皮肉,一寸寸往里进,进得极缓慢,仿佛要姬无瑕好好体会濒死的痛苦。姬无瑕被绑着,动弹不得,看着那反射月光的刀锋进入身体。恐惧像冷水一样漫上来,淹没了脚踝。
真的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了吗?
没有一点儿生计?朝歌只剩五十里了,但是他要死在这里了。
“费亚服……你杀了我,不可惜吗?”姬无瑕哑着嗓子开口了。
费玄眼皮一撩,盯着姬无瑕。
“亚服为了救我,十七家人被杀,自己被囚朝歌十年,如今一刀杀了我,是不是有点儿便宜我?”
费玄瞳孔骤缩,拔出佩刀,一脚踹在姬无瑕的肚子上,然后费玄走上前,攥住姬无瑕的头发在地上拖行。石子、土块、插在地上的树枝都从姬无瑕身上滑过。姬无瑕大声惨叫,好让费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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