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团扇掩面轻笑,道了一句是,就去叫人。谢归心下一紧,背后的动作加快,绳索愈发松弛。
凤璋定定地看他,忽然嗯了一声,大步朝他走来。谢归恰好解开绳索,也顾不得距离,直接扔了个黑色圆丸出来。
丸子落地即化出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凤璋急退,用衣袖掩着口鼻,眯起眼睛寻找谢归的踪迹。
谢归只听卫初说过这东西的效果,没想到这么厉害,顿时也被呛得咳嗽不停。凤璋断喝,循着他的咳嗽,长臂一伸,就将他逮了回来。
凤璋下手没轻没重,谢归被他扔在地上,摔得闷哼一声,一时不得动弹。
鹅黄衫子姑娘恰好进来,也被呛得连连流泪。她身后跟着个高大的黑衣人,见到里面场景,也是急忙奔到凤璋身边,确认他没事,才放心下来。
凤璋皱起眉坐着,锦靴踏在谢归胸口,谢归死死抵着,怒目而视。
“主上,是这小子?”
凤璋颔首,长指揣着下巴,目光在谢归脸上扫动着,一边吩咐黑衣人:“他不知用什么东西破了绳索,你找找看。”
晏七开了扇暗窗,先散掉一些浓烟,又弯腰在地上仔细找,不多时就找到一根细长的木条,递给凤璋。
凤璋左右翻看,稍加思索,到处按动,很快,一根纤细的刀刃从里弹出,吓了晏七一跳。
他脸上浮现出兴味,问谢归:“这东西是你做的?你是天仪社的人?”
木条是卫初做的,送给他防身,还有个贴切的名字叫“尾后针”。
谢归不愿牵扯卫初,死死不开口。凤璋嘶了一声,稍稍弯腰:“你们天仪社不都是以天下大义自居,怎地不愿承认自己身份了?”
“与你何干?”谢归冷冷回答。
“有骨气。”凤璋冷笑,吩咐晏七,“把他面具摘了!”
谢归神色一动,凤璋诧异道:“还真有面具?”
一不留神被他诈了,谢归多年没犯过这等低级错误,脱口怒斥:“卑鄙无耻!”
凤璋气笑:“我卑鄙无耻,就把你往楼里一扔,让人好生伺候,过三天再放出去!”
谢归回敬他:“你正大光明,就该往楼里一站,好生伺候旁人,过三天也出不得门!”
鹅黄衫子姑娘没忍住,噗嗤笑出来,一手搭在晏七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
凤璋和晏七的脸色精彩异常,尤其是晏七,多年没见到这么伶牙俐齿的人,还敢和他家主上对着干,更让他开了眼界。
凤璋想一脚踩死他算了,心念一动,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鹅黄衫子姑娘张大了嘴,看凤璋弯下腰去,在谢归脸边脖颈到处乱摸,好半天没回过神。
晏七也愣着,忽然听姑娘问他:“主上该不会憋坏了,对这么棵瘦苗儿也下得了手?”
晏七黑了脸:“瞎说什么?”
凤璋神情专注,谢归被他的动作搅得耳根子红透了,立时大骂:“你这卑鄙无耻下流遗臭万年人人得而诛之的……”
他没能说下去,凤璋已经找到面具边缘,将他面具扯下。
凤璋拎着薄如蝉翼的面具,似笑非笑:“的,什么?”
谢归冷哼,扭过头去。
凤璋诧异道:“谢公子,本王洗耳恭听?”
谢归仍旧一个字都不说。
凤璋将面具扔给晏七琢磨,一边抱起双臂,“别装死,当年本王答应你的,本王记得清清楚楚。”
谢归嗤笑:“谢某可不记得殿下说过什么。”
凤璋冷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殿下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反正谢归落在他手里了,凤璋一点都不急,“本王既然再见到了你,就不会再放过你。”
“殿下,有您这张脸,还要朔方军做什么?”
凤璋似笑非笑,“本王的脸你担心什么,不如担心自己的——当年谁说过,女为悦己者容?不妨笑一笑,本王心情好,就放你一马?”
谢归亦是学着他的似笑非笑,“殿下,士为知己者死。”
“你也算作士?”
谢归点头,“殿下,士可杀不可辱。”说罢,还把脖子一仰。
凤璋立时手痒,恨不得掐上去了事。
旁边两个好半天才恢复神智,姑娘诧异地问道:“主上,这……该不会就是您执意去清江郡的缘由吧?”
凤璋凉凉地瞥谢归一眼,“谁让这小子跑得快,本该下个月走的人,居然这个月就跑了。要不是听说谢家长子回京,本王还在清江郡搜你呢。”
谢归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出,所以才不辞而别。面对凤璋质问,他冷哼一声,就是不说话。
士别四年,骨头还是一样的硬。
“不吭声?本王有的是办法。”凤璋扬眉,吩咐晏七,“去,把秦九叫来,给谢公子松松骨。”
晏七知道凤璋在诈他,嘴上应着,脚步没动,眼神还是忍不住往谢归身上溜。
还没等他出门,外头忽然有了异动。晏七闻声而去,不多时就回来,脸色不对:“主上,外头来了刺客。”
第13章 异族刺客
凤璋示意他再看看,仍将谢归牢牢踩着,“谢公子,你考虑得如何了?是跟本王走,还是把你扔出去,喂别人的刀?”
谢归冷冷一笑。
凤璋扬眉,“长能耐了?去叫秦九!”
晏七眼看自家主上似乎真动了气,又看看谢归瘦弱的身板,有些犹豫:“这……主上,秦九手下没轻重的……”
凤璋一个眼刀子丢过去,晏七哆嗦一下,乖乖出门找人。
谢归脸色略微发白,仍旧死咬着不松口。凤璋看在眼里,表面坦然,内里却觉得棘手。
这个小子太聪明,也太厉害了。要是错过了,可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遇到一个。
而且,要不是他今日突发奇想,亲自过来看看老三凤渊怎么哄骗老五的,可能就与谢归错过了。
凤璋心里痒痒的,语气放平和,似乎在诱哄:“谢大公子,你真要等秦九亲自伺候?本王有什么不好的,让你这般推拒?”
他开口以前,仔细想过一遍。
在一众皇子中,他出身很不错,母亲是先皇后郑氏,上头只有一个做过太子的亲兄长,因病薨了的。
父皇向来宠爱他,却不放纵,一直把他当储君教导。若不是近些年士族强势,所支持的皇子们争夺激烈,父皇早就将他立做太子了。
凤璋自忖条件出众,依旧看好他的朝臣也不在少数,应该不会被谢归嫌弃才是?
他哪知道,早在南山书院他刻意藏拙的时候,已经被嫌弃到尘土里了。
谢归眸子一转,看向他,一双眼睛湖光山色般湛然。
凤璋没由来心里一动。
“殿下。”
他顿了顿。
凤璋全神贯注,却听他道:“良禽择木而栖,奈何殿下是朽木。”
鹅黄衫子姑娘已然惊呆,贝齿轻咬团扇,满满不可置信的表情。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外头隐约的刀剑声。
凤璋默然,又问道:“你说,本王是朽木?”
谢归露出一丝怜悯:“恕谢某直言,说殿下是朽木,还算奉承了。”
末了又补一句:“好歹谢某为人素有雅量,找不出比朽木更难听的说法。”
凤璋这会儿真真切切感受了谢归的牙尖嘴利,他毫不怀疑,如果谢归入朝,能将一众倚老卖老的臣子气得当场升天。
他深深吸气,“谢大公子,本王不与你计较。”
谢归点头:“也对,以殿下的资质,谢某耻于和殿下计较。”
凤璋略显不悦,“谢归,本王何时得罪你了?”
谢归冷冷看他的脚。
凤璋不知他有洁癖,更不知自己将谢归踩了这么久,已经把人从里到外得罪个精光。
两人互不相让,姑娘自觉尴尬,低声道:“主上,属下也去找秦九。”
话音没落,外头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晏七,另一个男人谢归没见过,长得比较纤弱,眼里精光闪烁,应该是他们说的秦九。
两人进来后没看谢归,晏七有些急:“主上,刺客有六个,像是冲三殿下来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凤璋专注于和谢归较劲,冷冷回答:“没空。”
秦九饶有兴趣地看了谢归一眼,禀道:“主上,刺客像是从翟人那儿来的。”
翟人是前朝兴起的,近些年愈发兴盛,朝中对翟人十分警惕。
皇子被翟人刺客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轻则手脚不干净,重则有通敌之嫌。
凤璋没查到内里乾坤,谢归却很清楚。三皇子凤渊确实和翟人有扯不清的关系,还是他登位的一大助力。
有三个手下在,凤璋料谢归逃不脱,便松开了他。
他走到门口,看见楼上凤渊的护卫与刺客纠缠不休,打得十分激烈。他观察片刻,忽然听姑娘叫道:“主上当心!”
凤璋低头,只见一个黑色丸子滚到脚边。
丸子适时炸开,凤璋回头,已经看不见谢归人影。而谢归像是不放心,又接连扔了几个出来,整个房间顿时被黑烟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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