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有逃过璟泽的眼睛。
“你醒了。”
“陛下。”
“方才草民对皇后多有不敬,请陛下谅解。”
沈云思及柳菱如今在璟泽心中的地位,权衡一下,知道自己也是有过错的,此时气消了,检视自己身份,知道逾矩便退了一步。
“只是桓儿是我…我内子拼死生下的孩子,是我的命,谁都动不得。”
“朕明白,是朕不好。你好好休息,朕替你叫个御医来看看罢。”
“不必了,陛下,草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最清楚,只是陈年的病根,受不得气。”
沈云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昏迷时璟泽没请大夫给他看过,还不知道他身体的异样。只是想到沈桓挨得那一巴掌,还是有些性子,冲着璟泽讽刺道。
“…逸之,今日皇后来此撒泼之事,我并不晓得。”
璟泽自然也听出来,但这事确实是他护得不周,此时也软了口气。
“若陛下真心疼爱桓儿,就请…”管好你后宫之人。沈云咬了咬下唇,没有说完。
“陛下,我累了,你请自便。”
说着,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不再搭理璟泽。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
沈桓看到璟泽从沈云房里出来,故意地转一个身,拿后背对着璟泽。璟泽方才碰了软钉子,心里有些憋闷,看到沈桓视而不见他,心里越发郁闷。走过去,把沈桓捞到怀里。
“桓儿,为何不理我?”
“叔叔和坏姑姑是一起的。”
沈桓此时故意地改口叫回了叔叔,作势要不认这个义父。
“...”
璟泽被这声叔叔叫的心揪。
“桓儿以后不要去宫里。桓儿以后不要见叔叔。叔叔害的爹爹晕倒。桓儿讨厌你。”
“...”
“桓儿,父皇不是有意的。父皇不知道姑姑来这里。”
“桓儿不听,桓儿不听。”
沈桓捂起两耳,连摇几个头。璟泽想掰下沈桓的双手,沈桓一挣扎,璟泽的手正不巧碰到沈桓肿起来的右脸。
沈桓倒抽一口冷气,在璟泽怀里哭了起来。
璟泽这才看到沈桓白皙的小脸肿的通红,说话有些漏风。又听得沈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毕竟血脉连心,此时心疼得一抽一抽地。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沈桓哭得累了,又听了许多好话,就渐渐停了下来。
“桓儿要怎样才肯原谅父皇。”
“除非父皇答应保护好爹爹,不让坏姑姑再来。”
“好。那桓儿答应不生父皇的气了?”
沈桓看了看璟泽,撅起小嘴,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那桓儿还肯叫‘父皇’麽。”
“父皇。”
璟泽帮沈桓冰敷消完肿,又回屋替沈云掖好被子,看他睡得熟了,才离开沈家。
一连吃了父子俩的闷亏,连做两回小伏底,想他堂堂九五至尊,居然落得如此窘迫。心里堵着,回去把几个近来没事找事的臣子骂了一顿。又下旨处死了在沈家动手的两人,其余人各打一百大板,下了柳菱六个月的禁足令,又叫颜如去沈家送了些人参燕窝之类的上佳滋补品。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
宁云宫里。璟泽坐在案桌后,右手反扣,食指在百年紫檀的桌上“叩叩”地敲击着。声音透着沉闷,如他的心情。
“颜如,这宁云宫是何时建成的?”
“回陛下,宁云宫是启明元年所建。”
“那这匾上的字是何人所题?”
“回陛下,匾上的字是当时时任吏部尚书的沈云沈大人所题。”
颜如心想,陛下四年前亲自督工,大兴土木地营造这处宫殿,为的是那位沈大人,那字当初也是自己磨着沈大人题的。怎么才过了五年,竟然连是何时建的都记不得了。不过,他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多言一句,这才是大内总管该有的圆滑。
“你先下去吧。”
“喳。”
璟泽拿起一旁放着的香炉。这青瓷香炉多年不用,里面的香灰早已被处理干净,唯有炉上那一支白樱烧制后经年而不褪色。这是官窑所出,仅供皇家。当日,沈逸之摩挲这香炉的表情分明是思念之意。可按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有机会见到这御供的瓷器。
那日在沈家与顾思思擦肩而过时,顾思思那个眼神并非是初见的眼神。何故会问沈逸之他是不是什么沈公子。
墨雪对谁都十分孤傲,不让人近身,唯独对沈逸之又异常亲厚。甚至,只要有沈逸之在,这与他合作多年的战马竟然不听他的指令。
还有沈逸之的举手投足之间,翩然流出的气度,亦非一个布衣该有。对他的态度也是过于的…不卑不亢,而且手里竟然还有父皇所赐剖符。他知道泰安帝在野时,一共只赐了三块剖符,分别是淮林王李沛昑、丞相沈复、以及庐陵王萧参。
沈逸之姓沈,难道会与沈复有什么关系。当初,他发觉对沈逸之的心迹时,就派人去查过,竟查不到沈逸之在江北出现以前的踪迹。即使从他的师伯连胜而查,也仅能查到两人师从玄心谷。在江北相遇以前,似乎是没有交集的。
璟泽有个直觉,即使他挑破所有的疑惑与沈逸之,这人一定也会想尽方法开脱解释,定然不会让他察觉这内中的真相。
时任吏部尚书的沈大人,又是一个姓沈的,但他竟回忆不出这个人。堂堂二品大员,他丝毫没有印象。这还是启明元年的事情,才过了区区五年,他怎么可能记性差到这样地步。
“颜如,”
“在。”
“你去吏部,叫吏部尚书去京官人事档案库把沈云的档案调出来。”
“喳。”
“慢着,朕亲自去一趟吏部。”
局势未明,璟泽选择不相信身边任何人。
档案封面的字迹清晰,从左起书着两行“沈云子逸,档案内详”。连纸张都还来不及褪色泛黄。翻开后,前几页都记述的沈云自十八岁归京后的混账风流事。直到去西南后,立了军功,回来擢了吏部尚书一职,但也始终政绩平平。
而后…是他将此人调任至工部尚书,并委派至江南治水,最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璟泽看不明白,这样纨绔的人,没有经历任何的变故竟然为政姿态会有如此大的反转,甚至最后为国捐躯。这样的世家子弟,他是知道的,守着先辈们留下的功勋,玩闹一生,不过如此。
这本档案写的过于简单,记述档案的官员也在行文中解释了,因沈云不善交游,亲友皆疏,因此生平考批,只记录其公开事迹。
璟泽看的越发疑惑,幸好后头还有几页,希望可以释惑。翻了一页,是沈云上过折子的原件。这字迹正是令他接连心惑的字迹。不过与沈逸之的字还有些细微的差别,沈逸之的字更加的飘逸洒脱。
一连几页都是沈云的上书,到了倒数第二页,是沈云自江南传回来的遗折。这份折子写的谦恭详具,文采斐然,颇有上古八元八恺的贤臣风采。若不是字迹相同,璟泽真要怀疑这份遗折与前几份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折子写的内容很是有价值,璟泽拆了封线打算带走,突然地瞥到第三页的页脚有一句蝇头小楷。
“宁,还请不要忘了与云在西南时立下的约定。”
“啪”手中的纸折掉在了地上。璟泽回过神,连忙翻到最后一页,此页上写着,工部尚书沈云当日传入京城信件两封,另有信件一封交付时任太医院太医令严煜承安,特此抄录如下,以供考绩。
“…大限将至,无可奈何。我在世之牵挂,唯于璟泽最甚。他用情专一,心系于我,我恐他不能接受我离世之事实。望你费心照拂,务必看顾他,以使他挨过最苦之岁时。友不胜感激。”
宁,宁云宫…至此,璟泽终于确定自己记忆有了遗失和错乱。
璟泽寻着档案的线索,找出当日分配给沈云所居住的宅院。宅子并不大,不是二品的规制,且自沈云死后也没有再分配出去。
璟泽推门进去,萧索之气扑面而来。园中的沟渠已经干涸,许多花草早已枯萎。桌椅板凳都蒙着厚重的灰。
他直觉地走到书房门前,门漆已起了壳,剥落了些许,朱红的颜色变得沉暗,又略夹着黑点。匾上“云根山骨”四字显然与折子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他推门而入,浮尘呛人。书架上陈着许多书,治国策论、诗集词集、兵书纪法、医药典籍,彰示着这里曾经的主人是博学明识之人。
打开一本《孙子兵法》,就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笺注,皆是同一人所书。
“为将需有大智慧。”
“西南之战得此活用。”
“士不可只知其主,不知其君。”
璟泽摩挲过去每一字,不禁想象那人在灯下写下这些的样子。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角落那小小的一格里放着一个樟木盒,他拂去盒上那一层厚厚的灰,打开来便闻到了那厚重的樟木香。
里头只有一张笺和十几枚黄色的平安符。他将那些平安符拿了出来,就看到笺上写的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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