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是,微臣告退。”
“颜如,朕要你细细回忆,五年前六月初一至六月初九,这九日内哪些人来见过朕。”
这段日子对颜如倒也是记忆深刻的,璟泽整日笼闭在宁云宫里,一直到初七被太医院的严太医给弄了出来,又是皇后来床边侍奉了两日,直到初九醒过来,人才恢复正常。
“陛下,初一至初七您始终把自己关在宁云宫内,不曾接见任何人。直到初八,严太医强行将您带出了宁云宫,而后您昏迷了两日,皇后一直随侍在侧,初九您就醒过来了。”
颜如想起了彼时告老还乡的邓全。在璟泽醒后没几日,邓全就向皇帝提了请求。那段临行赠言,言犹在耳。
“小颜,我们这些人总被人叫些‘阉货’、‘阉人’的,但各自都是迫不得己才做了这残缺之人。我十六岁入了宫,到如今整四十年了,看得多了。你记住,凡事要掂清自己的分量,虽是贴身照顾九五之尊,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一定明白,总是以陛下的心思为最要紧的。在陛下高兴时,能求个免死免罪的口谕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日,他听得这饱含深意的一句话只是用心记下了,如今看来,邓公公是早已知道下药之事,怕他受怒被牵连,才叫他讨个免罪的口谕。心里一凛,想着这个年求个恩,要去看看邓全,表句谢意。
璟泽实早已确定那惑情蛊是皇后所下,如今听下来,却有些难以辨别那随着梅若闭关的严煜是否也曾参与进来。
正巧这时,暗卫来报,严煜已入京城。
这日,回春堂来了一位故人。
“大夫,给我配两贴清热解毒的药。”
“劳烦您等等,我不是大夫,大夫在里面给人问诊...”
“得等多久?”
“一个时辰把...”
“...要不然这样吧,我也是大夫,我把方子写给你,你去抓药就行。我赶时间。”
“不行...我家掌柜的说了,只有他开的方子才能抓...”
“...你家什么破掌柜的。”
“你这人怎么骂人呐?你自己不是大夫么,怎么没药?”
“谁说大夫一定有药的啊...”
苍竹原本在里屋给沈云打下手,听到外头两人的对话越来越响,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章茗,怎么回事,声音轻点...”
“苍竹哥,这人骂掌柜的。”
“什么?谁骂少爷了?”
顺着章茗指的方向看过去,来人正是严煜。苍竹略低着头,掩去了目光中的惊讶。
“苍竹,你也叫苍竹?”
严煜抬头看了眼,他记得沈云从前的随从就叫这名字。一看也不是一个人。
苍竹自从跟沈云回京以后,也基本以假容貌示人,唯有回家时会卸去易容。
“在下的名字是一味中药,苍术。”
“你是管事的是吗,正好,我要配两贴清热解毒的药,我把方子开给你,你帮我抓个药就行了?”
“好。”
“苍竹哥,掌柜的不是说...”苍竹挥手制止了章茗继续说下去,他们来京后,一直没遇上这位。和少爷这会已打算要走了,好巧不巧遇上了。这尊大佛还是早点送走为好,免得再节外生枝。
“那劳烦您把方子给我。”
严煜三下两笔就写好了,递给苍竹。
“麻烦您在这等等,我去给您抓药。”
苍竹撩开帘子进去的时候,严煜瞥到背对着他正在施针的大夫。这一瞥,他居然瞥出了沈云的感觉,沈云拿针的手法独一无二,食指与大拇指捻针,无名指曲着微微翘起,其他两指成一水平线。
他有段时间和沈云一起切磋金针之术,对他下针的手法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心下疑惑,沈云在世之时并未听他说起过有什么徒弟,到底是何人承了他的医术。正想走进去探寻一番,店里的长工拦住了他。
“这位公子,烦请您等在外面...”
正巧苍竹配好药,拿了出来。
“公子,药好了。请拿好。”
苍竹放下药就进里屋去了。
严煜不是什么好奇心很重的人,拿了药,付了银子,转身就走。
这时,沈桓出来了。
“小茗哥,爹爹叫你进去。”
严煜看到沈桓的脸,受了惊吓。这...这...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璟泽,和故去的梅妃小时候也是像得很...
“你...你...你是谁?”
严煜惊讶的舌头打结。
“啊...叔叔,你问我吗?我叫沈桓。”
“不...不,我问你爹是谁?”
“我爹是这里的大夫。”
“那你娘呢?”
沈桓被陌生人劈头盖脸问了一通,脾气上来了,“叔叔,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
“你先回答我。”
“不要,你先回答我。”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你这大人怎么这样?”
严煜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孩儿太可爱了吧,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一分都不肯示弱的样子,真像宫里那位。
第60章 第六十章
六十、
他弯腰抱起沈桓,起了心思要逗弄。顿时,“哗啦”一声,两人被浇了个透。
“小少爷,这位公子,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没看到刚刚的门槛。”
章茗一脸歉意。
沈桓习以为常,章茗做事总是火急火燎的。沈桓偶尔会帮他遮掩些无伤大雅的小过失。
“...没事没事。”
沈桓一身湿透,虽说天气不凉,但他小小年纪很爱干净整洁。
“小茗哥,要是爹爹问起来我来,你就说我不小心弄湿了身上,回家换衣服去了。”
又看到严煜也是湿个精光,便体贴地和严煜说,
“叔叔,你跟我回家吧,我找身衣服给你换上。”
“你不怕我是坏人?”
“那你是吗?”
严煜没想到孩子如此直白,愣了愣,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
沈桓撇撇嘴,露出一个酒窝,玉雪可爱。那有些柔和的下颌,像极了…沈云。
严煜揉了几揉太阳穴,想来近五年没见到故人,想念久了,才会从一个孩子身上找到些许影子。
“我说我不是坏人,你就信嘛?”
“说不说由你,信不信由我啊。”
沈桓一脸嫌笨地看着严煜。
“…”
真是无从反驳的一句话。
这孩子充其量也就是三四岁的幼龄,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老成。
严煜一路上看着沈桓的侧脸,越看越晃神。那双眼睛,眸底的神色,他肯定地觉得像极那帝座上的人。
沈桓家离店铺有几个拐角两座桥的脚程。幸得他没有继承他爹不认路的毛病,路上领着严煜径直到了家。
严煜并没有璟泽的细致,到了沈家只是觉得舒服凉爽。
严煜看到了沈桓后肩上那朵六瓣梅。
“桓儿,你身上这个是胎记吗?”
“嗯,是胎记。”
这个是梅家的传承标记,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梅家的族谱严煜看过,在世的梅家人除了他的师傅,只有宫里的那位。他这几年都陪着师傅闭关养伤,那这孩子莫非是宫里那位的私生子。
“桓儿,你今年几岁?”
“四岁了。”
这年龄也对不上啊。这孩子要是四岁的话,那他娘五年前就和那位好上了...可那会正好是那位痛不欲生的时候...
沈桓见严煜在一旁发呆,问道,“叔叔,怎么了?”
“没事没事。”
严煜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孩子穿好衣服。
两人换完衣服,沈桓看没多久店铺就要关门打烊,就说不过去了。严煜便自己走了,有些心事重重,原想回客栈,可沈桓的身份实在是让他有刨根问底的冲动,又去了回春堂。
正巧店里接近打烊,长工伙计都回去了。大堂里没有人,严煜自己撩了帘子就进了后堂。
沈云正在料理最后一个病人。
此刻,严煜在近处才觉这背影实在是像极了沈云,还有手法。但同为医者,他明白问诊时最忌被打扰。于是先按下心中的疑问,倚在树旁等着。
“好了,这几日注意卧床静养,不要提重物。”
听这声音,严煜越发肯定起来。
沈云正送病患出门,转身便看到树边的严煜,顿时脸上血色全褪,像是说了什么弥天的大谎被戳穿了。
严煜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他是个江湖中人,见过一些为了逃避仇家诈死,易容易名重新开始生活的人。
尤其在他刚刚见了这大夫下针的手法,他可以肯定是沈云无二。沈云下针时有个小动作,大拇指和食指会捻着针转三圈半。
五年前,谁都没有真正见过那人的尸体,最后带来的消息是在洛阳养老的前任宰相,将儿子葬在了沈家的祖坟里。
“这位公子,我们店铺关门了,若您要看病,请日后再来。”
“子逸。”
沈云心头一跳,他早就猜到瞒不过严煜。说来也巧,他回京这么多日子,一直没遇上严煜。不在官场后,这太医院的消息也自是闭塞不通。虽说与璟泽有着联系,可他贸然问出口严煜之事,不过是徒增璟泽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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