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方便...”
“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要,习武太辛苦,要出很多汗。”如此标准的沈三答法。然而其实他身体根基已毁,根本无法习武。
“...”
“再说我就是觉得这样隔空摄物比较方便,打打杀杀什么的不适合我。”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有你在。”
“恩。”
沈云正要坐起来,才觉后腰一阵酸软,□□也有不轻的痛感。只好趴回榻上,嘟哝着说,“都怪你。”
“为了给你解药性啊。”璟泽无辜地回道。
“明明中途已经解干净了。”
“可是我也中了。”
“...你内功深厚,这些手段对你根本不起作用。”沈云抽出璟泽手里的奏折,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璟泽小人得志的样子。
璟泽见自己被戳穿,也不怒,躺下将沈云抱在身上。沈云倒也没有挣扎。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饿不饿,传点膳?”
沈云摇了摇头,两人安静地处在一室,一时谁都没有起话头。
“等过两年朝纲稳定后,我就辞了尚书之职吧。”
“好。”
沈云惊讶地支起上半身,“你同意?”
“我为什么不同意,我早知你无意朝政,不然宰相的人选,我才不作他想。”
“我才不要做宰相。朝中那帮老顽固,要是知道我以色侍君,肯定说我凭裙带关系做宰相,你到时候就成昏君了。”沈云说完,低低的笑了一声。
“以色侍君?我怎么毫无感觉。”
“嗯,就是。微臣明明是凭真才实学的,所以请陛下不要被微臣美色所迷。”沈云淡定地回道,捉住了璟泽乱点火的手。“京官的人事关系折,前番我已经给你了。地方的,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什么时机动什么人,就请陛下自己决定。”
“嗯。”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卸职后打算干嘛?”
“这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你干什么,我都与你一起。”
“那我要出去周游呢?”
“那我一起。”
“...你不打算理政了?”
“天天坐在这里就管得好了?”
“也是。不过我也不会一直在外。”
“这么说,你是同意与我一起了?”
“我同不同意,你不都已经想好了。”
“...还是云儿了解我。”
沈云抬起眉毛觑了眼璟泽。璟泽无赖地朝沈云笑了笑,内心窃喜,沈云与他讲话,终于又无上下君臣。
两人举重若轻地把之前的事情揭了过去。沈云却是哑巴吃黄连,他最后还是将自己置在了佞臣的位置上。他连一个子嗣都不能给璟泽留下,也就注定要夹在他与众多的妃嫔之间。柳菱只是第一个让他清醒过来的人,而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个柳菱。他爱上的人,是一国之君,注定他爱的卑微。可他又在这段注定不能有结果的爱恋中失去了自我。
沈复辞别之言,言犹在耳。宦海浮沉,实难久恋。他怎会不知。可他每每总是放不下心来抽身离开,再等两年吧,等朝政稳定了,现在蒋雄在西北称大,朝中腐朽之气弥漫,璟泽一个人的话,太辛苦了。
他感受到身下之人传递过来的温暖,闻到那熟悉的龙涎香。只是这样,他已然舍不得,甚至不需璟泽说任何一句,他已然走不开。
朝堂盛传,吏部尚书沈云以色侍君,魅惑当今圣上。男色之风,只曾盛行于前朝。前朝的亡国之君正是为蓝颜一笑,一掷千金,虚耗国库,最后才导致入不敷出,民不聊生,国家灭亡。
因此,本朝圣祖皇帝开国后,虽没有明文禁止男风,然郑重告诫子孙要以前朝之事为戒。所以,本朝的朝臣和贵族间即使有些有豢养娈童优伶的习惯,但都是玩物的性质。况且,启明帝至今未有皇嗣,那么这件原本可大可小之事,就变得无比重要。一时间,弹劾的折子如雪花一样飘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一个不愿意参与到朋党之中的人,往往就被所有人都视为眼中钉,而皇帝的宠爱也加剧了其他人的妒意。沈云幸得没有表露才能,只是这样仍然是被各种各样的弹劾理由弄得目不暇接瞠目结舌。弹劾最多的是他以色侍君,迷惑君上之事,其他还有什么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作风不正,流连妓院,甚至还有以往在太医院挂名白拿俸禄之事。
十八岁以前的沈云,看到这些大约会一笑而过。可惜,入世已深的他,只能装的面上不介意。说的人太多,他也没法去一个个去计较和回击,何况多数也算是有的放矢。每日早朝,众人指指点点,让他如芒在背。
这样的日子里,让他分外享受在静王府的时光。踏进静王府的大门,仿佛一切的劳心劳力都被留在府外。
“好听。”直到最后一个尾音消逝在松林间,沈云才踏进了院门。“我抱着琴,不便与你鼓掌。”
“无妨。你来了。”璟清的声音总是给人微淡的感觉,就像是风穿过竹林间,那直而通透的君子抖了抖身上的叶片,那样的声音使人安静而忘却尘染。
“还是你深谙抚琴之道。”
“贵乎心境。”
“不错,宁静致远。我已经做不到了。哎,不说这。今日我带了把好琴与你。”
璟清见沈云珍而重之地打开了手里青底杂花的麻布袋,露出了里面清漆封底,蚕丝为弦的七弦古琴。暗色的红木,让这把琴透着古重之味。
“这是...”
“这是天下第一斫琴师徐皋老先生的隐退得意之作。”
“什么?这是...”璟清难得带上了上扬惊喜的语调。转而,又疑惑地问道,“可这琴不应该是在他弟子的手中么?”
沈云点了点头。“徐皋老先生多年前隐退时,将这琴赠与他最后的关门弟子管竹。我与管竹过去有些渊源,前段时日,他自感大限要至,便命人将琴送来,转赠与我。这琴名为‘绕梁’,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想正是配你的。”
璟清修长的十指一点点地抚过琴。对抚乐惜琴之人而言,这样的七弦值得付尽一生。林间的老木,春蚕的嫩丝,海中的白贝母,他们从自然而来,组成这七弦的生命。
他抹了一下,琴上流出古朴清透的音应答了抚琴人。
“好琴。”
“不妨抚上一曲。”
“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下来,斑斑驳驳的,衬的璟清的身影明明暗暗。顺着阳光看到了璟清骨节分明的手。细碎的阳光投在他的手背上,还能清晰的看到手背上的青筋。
过了会,沈云拿出挂在腰间的萧。璟清的琴声,让他摒弃了杂念,他趁中段音低时,和了进去。他们并不需要听赏之人,因为他们已是彼此的伯牙与子期。每个音符都好似一条优美的弧线,或出于幽谷,或腾入云端。
一曲完毕,两人都觉通身畅快。听着余音缭绕,而后渐远渐消,不需任何的言语。沈云丢了规矩礼数,幕天席地地坐在参天大松的树荫下。
“待我将谱子整理出来予你。”璟清说道。
“好。”沈云回道。他抬头看了看头上很有年份的青松。岁寒三友的松,四季常青,不畏严寒。他看着就出了神,“璟清,你说这松春秋冬夏都顶天立地的立着,会累么?”
未及有回答,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应该是累的吧,可有什么办法呢,它扎了根,再累也能活。”
璟清听沈云有此一问,又见他面色不佳,想来是为朝中那些事烦扰。“近日我正好习得一首新曲,奏与你听听。”
“好。”
璟清起手,捻出了第一个音。沈云逐渐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璟清却未停下来,一直弹到这一曲结束。而后挥手示意毕风进来,悄悄地推他出了院子。
他忍了一阵的咳,此刻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急急忙忙滚了出来。他怕吵醒院子里沉睡之人,尽力用手捂着。
“王爷,你明知道弹《止水》伤身,你还奏完了整首。”止水有凝神静气之效,然而弹奏之时却极耗奏乐之人的心血。璟清却摆了摆手手制止了毕风说下去。
他虽不关心朝堂,可关乎沈云的事情他都是上心的。这些时日里,沈云愈发的憔悴。可他却总是含笑晏晏,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能为他做的,微薄地只有弹些静心养气的曲子陪着他,让他在这里能暂时的放下劳累。
他想到前些日子,他的母后如今的皇太后把他叫去商量他的终身大事。他看了看自己不良于行的腿脚露出一脸的悲怯,说不想耽误别人。他的母后不忍再苛责一句。其实他知道他这辈子再给不出第二人自己的心了。
沈云被这暖融融的春光罩着,在树下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后,觉得精神充沛,心情舒畅。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璟清从不出言挽留,他只默默地送沈云到门口。等关上了门,就躲在旁边的窗边目送着,直到沈云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转而不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圣上明鉴。
臣本刍荛,见识于草莽,虽未曾进学,然得臣父抚育教导,又得先帝赏识,功起西南之战事,授吏部尚书一职。臣不胜惶恐,自授任起,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知足知止,谦虚纳下,赏罚公正,慎始敬终,正身黜恶。倘遇急事难事,不辞急效微躯。臣不求有功,然自检亦无大过。任职至今,妥办大小部事百余件,亦曾得先帝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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