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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侍 (墨若蝉)




第13章 第013章 三月多雨逢微凉
  “多谢。”木流凨闭上双眼,似乎是倦了。
  司马弗琢朝他看了一眼,默默起身理了一番衣袖:“正王休息吧,我晚些时候来看你。”话罢,也未等木流凨那套客气话,直接离去。
  木流凨听得司马弗琢离开,又缓缓睁开了眼,也不言语,只木木的盯着虚空,不知想些什么。
  “主子。”
  三喜悄悄的走进来,还没走到床边,便被木流凨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拦下了:“站住。滚出去。”
  “主子。”三喜怯懦的又叫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油纸包,小心翼翼道:“主子,小的给您带了几个点心,您尝尝。”蹑手蹑脚的到了床边,跪在地上,将纸包小心打开,里面不过两块绿豆糕,两块云片糕,三喜却高兴的跟娶了媳妇似的。
  三喜看那几块糕点的眼神闪闪发光,明明稀罕的要命,但还是捻了一块递到木流凨嘴边:“主子,你尝尝。”
  木流凨只看着他的手默不出声,三喜急忙解释:“小的洗手了,洗了三遍,手上还带着皂角的味道。”
  木流凨嗯了一声,稍稍起了身,接过三喜手里的云片糕咬了一小口,木流凨不爱吃甜食,只一小口,就觉得嘴里腻得厉害,便把剩下的放进纸包里。
  “主子,你怎么不吃了?”
  “我不爱吃甜食,你吃吧。”木流凨把纸包推到三喜面前,垂着眼帘,分外出神。
  三喜察觉木流凨不似之前言辞狠辣,面色阴沉,心里一时竟有些不痛快:“主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哦?你觉得本公子有心事?”木流凨挑了眉峰轻飘飘的瞪了三喜一眼:“管好你自己,少管主子的事。”
  三喜应了声是,偷眼去瞧木流凨,分明就是有心事,偏要嘴硬,三喜撇撇嘴,不敢冒然顶撞,想了想道:“这次主子能脱险,多亏肃王出手。”话语一顿,有些不解:“主子与肃王相识?”
  “素未谋面。”木流凨垂眼看着自己的右手,听三喜惊讶叫了一声:“既然不认识,肃王他为何救主子?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要不主子,小的去收拾收拾,咱们趁夜逃了吧?”
  木流凨闻声冷笑,仍仔细的翻看自己的右手,温吞吞道:“逃去哪里?如今肃王府才是安全之地,出了肃王府,只有被抓的份。”
  木流凨即便地位不及一介白丁,但他还是带着个凤澜国正王的名头,即便西昭国主不将他看在眼里,单因他这身份,西昭国主也不可能将他放任自流,更何况还有个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敬王在,出肃王府容易,回肃王府可就难了。
  三喜生性纯善,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挠头有些不解,瞧着木流凨无悲无喜的平静容颜,又怕自己多舌惹木流凨不痛快,只小声自语道:“小的生性愚蠢,不懂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偷偷去看木流凨,顺口又小声连念了几句“为什么”。
  “哪里那么多为什么,几块点心都堵不上你的嘴,看来本公子得挑个日子,把你这张喜欢问为什么的嘴给缝上才行。”木流凨话说的轻巧,偏带着股子薄凉味。唬得三喜狠狠抖了个激灵,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埋头对付那几块点心了。
  肃王府上养了几日,木流凨身上的伤也好得八九不离十,因司马弗琢对木流凨的事格外上心,府上的下人也不敢有分毫怠慢,拿木流凨当座上宾好生伺候着。
  三月下旬,逢着谷雨,连天下了几场毛毛细雨。虽雨丝微微,仍勾出春末一丝寒意。
  木流凨披着披风坐在回廊下,伸手接着雨丝,看着外面良久,叹了口气。
  廊下栏杆上摆着一杯半掩的茶盏,茶气清淡的拂开,散在冷素的空气中。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稳健的脚步声,待脚步声临近,木流凨轻声问:“是不是敬王亲自来接我了?”
  “是。他奉主上口谕,来接木兄回府。”司马弗琢瞧了廊外一眼:“这般雨,且下个六七天也停不下来。”
  “的确是。”
  “我恐怕不能多留你,虽然我并不惧怕主上,但我总归还是他的臣子,不好与主上太硬碰硬,唉,司马家的人,都是这等促狭心思,倒难为木兄,需费不少心思从中周旋。”司马弗琢似是不屑,又似是无奈,淡然道:“木兄且去敬王府住着,隔上几日,等主上心思淡了,我再去把你接过来。”
  “多谢。”木流凨收回手,虽雨丝微薄,但手心仍盈满带着凉意的潮湿,他突然叹了口气:“雨丝虽弱,奈何繁多。”


第14章 第014章 正王借手施暗语
  再回到敬王府,住的仍旧是柴房,相较之前,更加破旧,木床正上方,一处破洞破得恰到好处,雨丝缕缕的飘洒而来。
  木流凨抬眼一瞧,轻笑了一声:“幼稚!”
  想都不必想,这手笔定然是司马敬华让人做下的,然而,木流凨又是什么人?江湖里什么凶险之事没碰上过,又怎么将司马敬华这区区不痛不痒的手段放在眼里。
  三喜瞅着屋顶大洞,分外不淡定:“故意的!他们肯定是故意的!”被司马敬华毒打一次后,三喜稍微懂得收敛几分,心里明知是司马敬华所为,也不敢直呼大名,只用他们代替。
  “你气什么。”木流凨笑了一下:“这样就挺好。”
  “好什么好!哪里好了!”三喜气愤,一时口无遮拦,语气略有逾越。
  木流凨目不转睛的盯着三喜,慢慢一笑,语气温吞:“我说好,那就是好!”
  三喜见他明明是笑着的,偏偏眼中全是薄凉冷意,一时也不敢多话。
  “这主仆二人说的什么体己话?竟也不避嫌?”司马敬华负手踱步而来,手里折着半枝新柳,他轻轻笑着,唇角便带着丝若有似无的促狭,眼色里阴测测带了算计的情绪,又一瞧木流凨,见他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仍旧一番掩饰,体贴的笑道:“这房子许久未修缮,前几日不知怎么坏掉了,当时本王还庆幸,庆幸正王不曾住在这里,若不然,正王怕是会被这些碎瓦砸得头破血流不可。”
  “敬王说的是。”木流凨淡淡的回了一句,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情绪。
  司马敬华心中更加郁闷,仍攒着一副笑脸,歉意道:“本想为正王换一间房,可惜本王府上人多房少,只能委屈正王了。”
  “不妨事。”木流凨只回了三个字。
  三喜愣愣叫道:“怎么没房了?引凤院里东西偏间可都空着呢……”他一触到司马敬华要杀人般的阴戾目光,剩余的话全梗在喉咙里,畏惧的低下头,一时神思全无。
  木流凨对三喜的状态只作不闻,向司马敬华道:“来到西昭已有些日子,还未曾在扶荌城好好逛逛,今日无事,本王想邀敬王同行,不知敬王可否赏光?”
  “今日微雨,街上定然冷清不少,正是闲步散心的好时候,只可惜,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陪同左右。”司马敬华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木流凨本就不指望司马敬华什么,闻此还礼道:“无妨,敬王正事要紧,本王一人出去走走,少时便回。”
  司马敬华道:“好,正王请随意。”
  街上的确清冷不少,行人也是匆匆忙忙,木流凨披着披风,双手拢在袖里,目视前方,不知所去的漫步而行。
  三喜借了府上一把油纸伞,为木流凨遮挡雨丝,小声问:“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木流凨侧了目光,便在余光中瞥见鬼鬼祟祟尾随在身后的几个家丁,唇边漫上冷笑,只把手又往袖里拢了拢。
  “三喜,公子教你作画如何?”木流凨伸出右手看着自己泛白的修长手指,喃喃道:“公子一手丹青也曾是一绝呢。”
  三喜啊了一声,猛点了下头:“好啊,主子愿意教,三喜就肯学。”
  “好。”木流凨蹲下身去,随手捡了块石子,在地上画了几笔,画毕,顺手将石子一扔,笑盈盈道:“三喜,过来看看,记住这第一幅画。”
  三喜正目瞧去,顿时一脸苦相:“主子,这是什么画?小的看不明白?”
  那图画得有些糙,但还是能看出是两片相连的弯月叶,叶梢左明月,右炎日,中心一条波纹线,两侧点缀着几个墨点。
  这哪里是画,分明是点缀着明月炎日的一株两叶草的印记,草心却仿佛吞吐的火焰,却用了一个圆圈圈住。
  “记住了没?如果记住了,那你就沿着扶荌城的街,在隐蔽一些的墙角上,多作几幅这种画,可明白?”木流凨吩咐着,慢慢起身,又将手拢回袖子里。
  “不明白。”三喜坦率的摇摇头。
  “好,不明白。”木流凨抬头看着灰沉的天空,不过因为几缕薄雨罢了,可天空仍被乌云掩去了日光,半分光亮都瞧不见,他叹了口气,缓缓向前去:“三喜,你希望公子死,还是希望公子活?”
  “当然是希望公子活了!”三喜激动得直嚷。
  “好,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木流凨突然敛步,又吩咐了一遍:“你去吧,我只随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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