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像平时那样大嚷大叫,也没有冲进去搬起木凳砸在司马敬华头上,这个不懂世事的小跟班,似乎也明白了一点,木流凨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玉藕杀目送携恨而去的三喜,又转过身凑到门前漠然的看着里面的一切。
这一夜似乎极长,玉藕杀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里,床边坐着司马敬华,他正在把玩床帐上垂下的流苏。
玉藕杀在看清是司马敬华时顿时清醒过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坐起身死死盯着司马敬华,却一言不发。
“昨晚看到什么了?”司马敬华语气带着玩味:“看着你爹在我手上求死不得,是不是很过瘾?”
“他不是我爹。我爹已经死了。”玉藕杀冰冷的盯着司马敬华:“他快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司马敬华笑容一僵,玉藕杀续道:“他只是在苦撑着而已,他在等,在等已经变成绝望的希望到来。”
司马敬华半晌不语,眉头一皱,似积了一片阴云,他低头,喃喃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他重复了两遍,带着无法挽回的无奈。
玉藕杀起身下床,熟练的穿上外衣:“找我有事?”他语气中带着成年人的老成持重,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姿态。
司马敬还怔在玉藕杀那番话里,微微一愣,又一静道:“我是真心对你爹的,你能不能劝劝他别那么固执?”
“你找错人了。”玉藕杀干脆的拒绝道:“你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但你对他不好,这一点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
“你是他儿子,他似乎很喜欢你,如果你劝他……”
“不,你错了,他不喜欢我,他只是缺一个给他披麻戴孝的儿子。”玉藕杀决绝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我有爹,我爹已经死了,他愿意拿我当儿子养,那是他的事。”
司马敬华突然发现玉藕杀和木流凨一样存有固执,这样看来,他们两人竟相似的很。
司马敬华笑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袖,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
木流凨一场恶病突然而来,病得神思混乱,几乎认不得所有的人,淬玉般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红光,却是病态的红。三喜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三日余,木流凨才渐渐有了气色,但人还是恹恹的没大有精神。
木流凨吃了一口三喜递到嘴边的粥,小声问:“小玉呢?他这几日可曾好好习剑?”
“练得可好了,一会儿小的去叫玉小公子过来给您舞一遍。”三喜轻声回他:“前儿个青留公子来了,还给公子带了些礼,说是丞相送的谢礼,一会儿小的拿过来,公子过过目吧。”
木流凨将头靠在床头,微微闭了闭眼,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好看的,扔了。”
三喜微微一愣,晓得他家公子最是喜怒无常,便乖乖应了一声是。
木流凨抬手摸了摸额头,将三喜递到跟前的粥一推,撑起身坐了起来:“扶我出去走走。”
昏昏沉沉几日,木流凨觉得自己的思维都混乱了,在这狭小的王府,在这令人窒息的房子里,每时每刻都让木流凨感到不甘。
三喜知他家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也不敢违逆,伺候着起身,裹了一件银白披风,扶着他去后院逛了逛。
逛到后院时有一片湖,湖水带着藻绿色一直延到对岸,水波上轻轻一漾,便有无数涟漪荡开。
木流凨瞧着那些涟漪微微笑着,看得有趣,便站在湖边多看了一会儿。
“公子,你要不要坐一会儿?”三喜体贴的取下随身带的薄毯铺在湖边一方怪石上。
木流凨侧目瞧了一眼,满意的笑了笑:“三喜啊,你如今可是越来越会办事了。”他搭了三喜的手一把,坐在怪石上,仍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面,时不时的捡粒石子扔进去。
“公子,小的一直想问公子一个问题?”三喜忐忑不安的瞟着木流凨。
“嗯?”木流凨心不在焉的笑了笑:“你想问什么?”
“公子一直念叨着公桃花,公桃花是谁?他真的会来接公子回家吗?”三喜一心盼着有谁能帮他家公子脱离苦海,对所谓公桃花的期盼甚至已经高出木流凨。
第62章 第062章 心生杀念欲夺命
“他们会来的。”木流凨笃定的目光遥遥定在前方粼粼水光的湖面上,肯定的低声强调了一遍:“他们会来的。”
三喜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沉默着将目光投向木流凨所望之处。
木流凨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翻看自己的右手,这双纤细的手,被一层带着沧桑的白色覆盖着,再也不似当时白净红润。他瞧着掌心的纹理,默默的低笑了一声。
“公子笑什么?”
“我小时候有个老道士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开在夏末的牡丹,富贵且易凋,看来说的一点都没错。”木流凨仿佛是解释给三喜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末了又自嘲般笑了一声。
三喜万万不敢接话,只凝神听着,依旧望着那一片波光泛泛的湖面。
木流凨有些走神,总觉得自己的心志渐渐有崩溃之态,他已经撑不了了。
如果当时死在青崆派的手上是不是比现在的境况会好上百倍?木流凨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他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向李则隐求救。
他是一个怕死的人,断然不可能轻易让青崆派的人得手。
木流凨眼中升起撩拨不去的迷茫,仿佛沉进了记忆的裂隙中。
如果当时三喜不那么听话的往他嘴里灌药,他会不会有机会逃跑?木流凨不动声色的瞟了旁边的三喜,眼中浮现出丝丝狠决,他低头又翻看自己的手掌,漫不经心的吩咐:“三喜,你看湖里是不是有鱼?咱们钓鱼吧。”
三喜喜滋滋道:“公子等着,小的去瞧瞧。”
三喜向湖边走去,俯身细瞧之际,身后一股轻微但足以让他掉进湖里的力道将他推了出去。
三喜啊得一声,回眼看时,望进一双镌刻着恨意的冰冷眸子里,三喜想呼救的声音生生卡在了喉咙中。
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家公子居然是这样的恨他。他忘记了挣扎,木流凨恶毒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再催促着他去死。
只一瞬间,三喜觉得,如果自己死去公子能够开心,死了也好。
木流凨看着三喜像投入水中的石头,连一丝挣扎都没有静静的沉了下去,他看着三喜消失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眼中的刻毒一瞬间烟消雾散,被无尽的迷茫取代。
木流凨只在愣神的一瞬间,孱弱的身体却不知从哪里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直接跳进了湖里。
在没有丝毫光线的房间中,一个美如谪仙的男子垂首微笑着翻看自己右手的瞬间,而他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迅速衰老,然后化成了一抔尘土随风四散。
三喜尖叫着赚了一脑门冷汗,他猛得从床上弹起来,惊恐不定的颤抖着。耳边响起一道疏离冷漠的问候:“醒了?”
三喜愣愣的抬眼,玉藕杀负手立在他面前,冷幽幽的盯着他,三喜张了张嘴,虚弱又茫然的盯着玉藕杀身后:“公子呢?”
“师傅他很好。”玉藕杀简洁道:“师傅想吃鱼,让你醒来之后去捉鱼。”
三喜怔怔的嗯了一声,脑海中禁不住闪过木流凨狠决的目光。
三喜的确笨,但并非不懂道理,他似乎在这一刻才明白,木流凨一直以来对他的阴晴不定是因为恨他。
他一心侍奉的公子从一开始其实就对他恨之入骨。
三喜怔怔的沉默着,秀气的眉毛攒成了一团,像下了一个艰巨的决定般,用力抿紧了嘴唇。
木流凨累得昏昏欲睡,半卧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固执的张着双眼接纳刺目的阳光。
玉藕杀踩着轻盈的脚步走过来,默默地看了木流凨一眼,生硬道:“三喜似乎有点发烧。”
“嗯?”木流凨把目光缓缓转到玉藕杀身上,冷笑了一声:“这么不禁泡?给他用药了吗?”
“没有。”玉藕杀道:“你知道的,敬王控制着药材用度,没有他的允许,连药渣都得不到。”
木流凨又是一声冷笑,冷漠道:“哦,我忘了。”他想了想,又无情的添了一句:“让他扛一扛吧,死不了就行。”
玉藕杀只点了点头。
司马敬华听说三喜掉进了湖里,木流凨也随之跳了进去,他还以为木流凨这是主仆共赴黄泉,便早早来到了引凤院,但他走得不是正门,而是墙头,经过墙头,跳上了离墙最近的梧桐树上。
玉藕杀与木流凨的话司马敬华一字未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待玉藕杀离去,便跳了下来。
“敬王。”木流凨挑了挑眉毛。
司马敬华沉着脸严肃的打量木流凨:“你如今的样子,跟鬼没两样了。”
“是吗?”木流凨不在意的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眼中微微露了一丝惊讶。
第63章 第063章 温柔以待现真心
司马敬华微微颔首,漆黑的眼睛沉静的如同一方幽潭:“既然那么想三喜死,你又为什么费力救他?”
“让我想想。”木流凨懒洋洋的歪头:“三喜死了,没人给我跑腿。就是因为这个。”他话说得轻巧以极,目光清平认真,倒不像是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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