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禁军,平日里一波又一波,偏在这时刻一个鬼影不见!
那人沉默着,甩了甩头,重新爬起站定在司马安身边,翻转了刀柄将刀刃朝下握在手中,面无表情地对准司马安腹部扎去。
他离的太近,司马安要么松手放开婉儿,要么松腿被婉儿带着一同滑落去,否则就只能眼见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惨剧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李令月,张天,司马惜,还有西风残照,你们都到哪里去了!
“你松开我!”婉儿挣扎。
“不放,我死都不会放,少罗嗦!”司马安又抓紧了一些,以至于在婉儿手腕上扣出血痕印记。“等会儿可能有点危险,但你别怕,相信我,要死我们一块死,谁也不放过谁!”
婉儿凝望她,司马安的神情很认真,苦涩艰难地笑着,在等待她的回应。
很快,婉儿点了点头。
杀手当然不会放过他们,只是改了主意往司马安的手臂砍去。
司马安迅速松了腿脚,身子便倏忽地往前滑行,到了墙垣边缘,侧身伸腿往壁面上一蹬,身子呈弓形,腾出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杀手的腿,那杀手一下反应不及,被带倒在地也陪着司马安滑行下去。
“啪——”杀手大半个身子悬挂在高墙之上,凭着双手抓着走廊边缘,可身下还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
司马安一手抓着杀手的腿,另外一手牵着婉儿,心惊肉跳之后先是望向下方的婉儿,婉儿也镇定下了心神抬头仰望她。
“没事吧?”
“没事。”婉儿吁气,收在腰间的一块玉器掉落了下去,摔的四分五裂。
“上面的,你可要撑着点,不然我们都得死。”司马安冲着上头喊。
上头的人甚至已经没力气回答他们。
“婉儿,他虽然很强壮但也撑不了多久,你能解下我的腰带吗?”
“解下腰带?”婉儿困惑。
“嗯,解开我的腰带,再解开你自己的,头尾相接捆在一处,然后再褪去外袍,最后都绑在我的腿上。”司马安道,“这宫墙大约三丈,我和他两个人合起来的身高大约为十尺五,再加上你我腰带外袍捆绑的长度衔接,你顺着长绳往下,爬到末端离地面不会太远。”
“那你呢?”婉儿冲口而出,自己下去容易,但司马安呢,她悬挂在这里若是不小心摔下去,非死即伤。
“笨蛋,你下去了赶快喊人救我。”司马安见婉儿犹豫,遂加重了语气道,“别再婆婆妈妈,再等就来不及了,这家伙随时撑不下去,犯不着我们两个陪着他一起死!”
婉儿咬紧下唇,重重点头道:“好。”
顺着布条往下的时候,婉儿忍不住又抬头去看司马安。
摇晃的世界,若是此刻平安,她有一点小庆幸,庆幸这个刺客来行刺,否则就不会再次见到这样将爱护之情一表无疑的司马安了。
去到末尾的时候,婉儿咬牙往下一跃,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好不容易带着尘泥爬起,揪心地仰头看着上面那两个人。
司马哥哥,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司马安低头看着那个缓缓朝着远处奔跑的影子,心下稍安。
回观日色光辉,卓尔耀眼。
司马安觉得现在的情况甚为讽刺,原本要杀她的人此刻和她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松手,两个人都会完蛋。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如果你说出来,等下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那人还是不答。
“不然用来俊臣的那一套来试试?将你放入滚烫的热炉里烹饪,不知道那滋味是否舒适?又或者将你的指甲一片一片连根拔起,将手指一根一根剁掉,再斩断四只,耳中灌入水银......”
司马安漫不经意地说着,她相信眼前这个杀手肯定是不想死的,否则早就带着她和婉儿一同跳下去了。
“是......是郡王爷......”
“郡王,哪个郡王?”司马安继续追问,唐朝的郡王何止一人,他们又与婉儿又什么仇怨,为何要刺杀婉儿?
细想婉儿近日所为,吟诗做词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是这些个郡王忌惮婉儿在武则天身边的位置,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杀手指节一松,只余下只手撑住场面。
司马安身形晃动,吓的灵魂出窍。
一辆马车往这里疾驰而来,司马安遥遥看着,很快拿定了主意。
那辆马车华贵非常,能出入皇宫的也必定不是寻常人物,但不管马车内坐的是谁,司马安都只能放手一搏了。
心里预估马车行使的速度,看着马车越来越近,马车夫抬头,惊诧地见到宫门之上挂着的两个人,想要停住马车却已然来不及。
司马安纵身跃下,抱着头跌落在马车顶部,身子贯穿了马车棚子落入了内里。
正眼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模模糊糊的脸庞,似乎是个少年。
腹部作痛,司马安手一抹抬手一瞧,竟然已经血肉模糊。
那少年正盯着她。
司马安道:“带我去见太......太平公主。”
刚说完,眼前一黑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上官婉儿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醒来。
说是熟悉,那是因为自己曾经出入过这里多次,这里的摆设饰物都一清二楚。说是陌生,因为自己睡醒的这个地方,是女皇的内寝,是女皇的御榻。
守着的女官是上官风,见到自家主子醒了立即上前扶着她坐好道:“姑娘可醒了!”
“我为何会在这里?”上官婉儿敲了敲脑袋,起身下床道,“这是皇上的御榻,我怎么能躺呢,小风,快扶着我下去。”
“姑娘不要惊慌,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说是姑娘住的地方潮气太重不利于养病,让姑娘睡在这里了。”上官风解释罢,顿了一顿,再侧头追问道,“姑娘可还记得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婉儿定神思索,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慢慢地拼接在一块,她猛然站起大惊道,“司马哥哥!我在城楼上遇刺,司马安刚巧来到,她想办法让我逃走,自己却和那杀手一起留在了城楼,小风,你们派人去救了吗,去救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抓住上官风的双肩,摇着她的身体。
上官风被摇的头晕,皱着眉头道:“派人赶去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大汉躺在地上,没有见到公子。”
“没有见到她?”婉儿双眼空洞,颓然地坐回榻上自言自语,“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呢,怎么会......”
“姑娘,公子神通广大,或许已经自己想办法逃走了,等养好了身子不久就会来见姑娘。再者,我已经叫小照去外头找了,若是寻到公子,就立即回来告诉姑娘。公子福大命大,姑娘不必过于担心。”
“那个杀手死了吗?”婉儿觉得上官风说的有理,若司马安还和杀手在一起,就不该只发现杀手而没有看见她。
“没有死。”上官风抬眼回。
“是谁派他来的?”上官婉儿眼神凌冽一扫,吓的上官风脊背发凉,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藏了多年的银针,一根根扎入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可怖。
“回姑娘,那厮说是郡王爷,皇上把此事交给了狄仁杰,很快就会有消息。”
“狄仁杰?”婉儿略一沉顿,“小风,小照有消息就尽快通知我,我的衣裳可带在身边?”
“带了。”上官风从屏风后拿出一套绿萝裙。
“更衣之后陪我去大理寺会会狄仁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在路上,不更文哈
☆、金蝉脱壳(二)
朱漆的门窗,厚棉纸糊的窗纱,透明的月光照射入内,懒懒地洒下一地余辉。
婉儿推门入内,掀开一层又一层的曼曼蝉衣纱,隐约见到最里处的桌旁坐着一个人影。
“你是谁,这里是何处?”婉儿启口问那人,但那人不答。
瞧着装潢摆设,应然还在宫内,但却不似平常所见。
婉儿虽然心慌,但被意念指引,一路往前。
待揭开最后一层薄纱的时候,那人开口道:“上官女史还是不要见到我的好,否则惊了上官女史,倒是我的过错了。”
婉儿听着耳熟,“阁下何人,这又是何处,能否告知婉儿?”
“婉儿,你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得了吗?”对方幽幽道。
婉儿垂眼往下观望,但见她裙裾下竟无双足,登时大骇。
“何人装神弄鬼!”
“你怕我吗,上官婉儿?”那人声音又忽而出现在了近前,吓婉儿一跳,回首望去又无踪影,婉儿扯下手边的纱幔,一层一层似瀑布般滑落,在地面上叠了几堆,待正中的全部拿尽了才见到那个人的背影。
婉儿一边心念《楞严咒》,一边靠近那个影子。
“没有用的婉儿,我是你心内的魔障,因你而起,只要你不死,我也不会灭。”那人缓缓转过身,笑靥如花道,“看来你记起我了,我是萧景啊,那个跟你一同从习艺馆出来,一同陪伴在太后身后,被你残忍杀害的萧景呀。”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婉儿浑身僵直,不敢动弹。
“我的肉体是死了,不过我的精神还会干扰你,缠着你,你怕吗?”萧景披散着头发,轻飘飘地绕在婉儿周围大圈,“婉儿,以太后的手腕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萧淑妃的旁系支脉呢,她那样将我放在她的身边,其实是为了从我身上观察萧氏其他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