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想过为何她要将你放在身边,给你这么大的权力吗?”
“你想说什么?”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也会跟我一样被太后毫不留情地丢掉,这次的行刺事件也是如此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婉儿捂着耳朵摇头道,“皇上不可能这样对我,她对我是赏识的,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她我无法走到今天。”
“就是因为你根基不稳,她才放心用你,若是你培养了势力,她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壮大吗?”
“不可能,皇上不会这样。”
婉儿毅然打断了萧景,拿起桌上的茶杯向她砸去,大声地吟诵《楞严咒》。
“瑜伽妙旨传心印,摩诃衍行总持王。说此秘密悉怛多,解脱法身金刚句。菩提力大虚空量,三昧智印海无边。不持斋者是持斋,不持戒者名持戒......”
萧景的影像渐渐消散,婉儿闭上眼睛,感觉到世界一片清平。
“姑娘,姑娘......”远处有声音在唤。
婉儿缓缓睁开眼睛,瞧见了一张分外焦急的脸。
上官风的眉眼几乎都皱在了一块儿,好不容易叫醒了婉儿才松神道:“姑娘是梦靥了吧,我听姑娘一直叫着,叫着一个故人的名字,手掐着自己的小臂怎么拽也是拽不开,姑娘先坐起来,我给姑娘擦汗。”
“都什么时候了?”婉儿侧首望了一眼窗外,再没有明亮畅快的感觉。
“已经是傍晚日落时分,”上官风拧干巾帕,细细地替婉儿拭去额头冷汗,“姑娘见过狄大人之后就回了房,我见姑娘累着便让姑娘睡了,连晚膳也未曾用得,姑娘如今可饿了?”
婉儿摇头,刚才的梦境让她全身出了一身虚汗,到现在还心悸着。
“可有找到司马......找到那个人了?”
“还没有消息。”上官风沮丧道,“说也奇怪,皇宫虽然大,但是一个大活人也无处可躲,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在皇宫藏人,他藏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我实在不得其解。”
婉儿若有所思。
那个刺客想要杀的人是自己,司马安是无辜被牵连进去的,如今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她自己平安脱险,定然会找人通知自己,现在她凭空地消失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人带走了。
谁会在皇宫内带走一个官员?
婉儿皱眉,神色俱厉道,“小风,叫上小西小残小照,我们去太平公主府。”
然而上官婉儿并非是在太平公主府遇见太平公主。
长安宫外静悄悄的神武大道上,一顶金顶珠花轿子和一队人马相遇。
相较这队车马,婉儿的仪仗显得寒碜许多,她仅带了西风残照四人,以及四个内侍作为轿夫,其余并无护卫,而面前的这队人马,虽然也只得前头四个后面一个,但这四个人身着银色铠甲,腰垮大刀,各个身体壮硕如牛,眼神寒气冰人。
“小风,能避就避,我们不争这点时间。”婉儿挑帘对着外头的上官风道。
上官风点头,抬手示意轿夫让那队人先过去。
铠甲相击的声音传荡在夜色里。
上官风见到那四个人内心惧怕,只低着头站在路边静静等着这队人离开。
一匹白色骏马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上官风抬头,见到马背上那人的身影立即跪地磕头道:“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李令月一手勒住缰绳,一边侧头凝视了上官风的头顶许久,挪移视线盯着那轿子道:“轿内的是上官婉儿?”
这时候轿帘掀开,婉儿从中钻出,对着李令月微笑行礼道:“婉儿正要去见公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公主。”
李令月皱眉,面色越发寒冷。
“你为何找本宫?”
“为了公主答应给的却又悄悄夺回去的一样东西。”婉儿镇定自若。
李令月一惊,侧身利落下马,几步走到了婉儿跟前,压低声音道:“司马安没有和本宫在一起,她午后入宫,到现在还没有回府,本宫差人去打听方才知道出了事,所以现在入宫找你要人。”
婉儿瞪大眼睛,“难道不是公主派人带走她?”
“不是本宫,”李令月瞥她一眼严肃道,“她既不在你处,也不在本宫处,那会是何人带走她?”
婉儿沉默了一阵。
此刺客的目标不是司马安而是自己,但这件事情绝对不是皇上动的手,如果是她,又怎么会将昏迷的自己安置在她的寝宫之内?也不会是薛怀义等人的旧故,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人肯死心塌地地跟随?
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太平公主,在自己动用了内廷所能动用的力量除掉了薛怀义之后,她就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了解,也同时有所忌惮,并且她并不想如约定那样将司马安交给自己,因此才派人来杀自己。
如此想罢,婉儿还是微笑道:“婉儿不知,不过好在刺客已经招供了。”
“招供了什么?”李令月问。
“婉儿也只是听狄大人提起一句,具体招供了什么,恐怕还需要公主亲自去问狄大人了。”上官婉儿观察李令月的脸色,果然她有些慌张。“公主如今要去哪里?”
“你去哪里?”
“既然想要找的人不在,婉儿也只好先回宫了。”婉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扭头对着李令月笑道,“夜凉如水,公主外出也需要披件大氅,免得皇上担忧公主的身体。”
“知道了。”李令月在婉儿转身之后还是一直盯着她瞧,待婉儿上了轿子,李令月也上了马,略一思索召来一人吩咐道,“你跟她回宫,在暗处呆着不要让她发现,守着几天将消息禀报于本宫。”
“是。”那人回道。
“余下的,都随本宫回府。”李令月勒马转行,朝着自己的府邸奔驰而去。
一进门便瞧见暗香在门口候着,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
“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有位贵客在府内等了公主许久。”
李令月点头,朝着府内走。
“姑姑,你可来了。”一个身着玄色袍子的少年笑吟吟地起身迎接,剑眉星目,容貌气度不俗。
“重俊,宫里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姑姑......”李重俊有些拿捏不定李令月的心思,但还是开口挺直胸膛道,“那上官婉儿陪在祖母身边,不尽忠职守,反而□后宫,还与武三思交往甚密,长久以往,定对我李氏皇族不利。”
“胡闹!”李令月斥责道,“上官婉儿并无根基,对付她容易,不必着急一时。再者,你派去的人胆小如鼠,如今被狄仁杰抓了去,若是审问出了是你主使,本宫看你这郡王也当的不踏实了!”
李重俊大骇,立时跪地道:“请姑姑救侄儿一命。”
李令月心思一转道:“你是否从宫内带走一个人?”
“是,是侄儿带走她,”李重俊敛神道,“不知道姑姑与此人是何关系,此人从城楼上跌落下来,恰好落到侄儿的马车之内,昏迷的时候让侄儿带她到姑姑面前。”
“此人是本宫旧识,将她交给本宫。”
“可是侄儿见此人衣着,似是朝廷要员,但此人实际上,”李重俊抬眉谨慎道,“实际上是个女子......”
李令月凝眉道:“你将她交给本宫,本宫就想办法救你的性命,如若不然,休想本宫出面。”
“侄儿明白,”李重俊恭敬道,“那就请姑姑随侄儿回府,便可见到此人。”
“嗯,”李令月点头道,“还有,不可对外传出任何消息,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救的那个人死了。”
“是,一切都听姑姑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告诉你这是在动车上写的吗......为什么每次动车身边总是坐着大叔!我要美女!
☆、金蝉脱壳(三)
张天从马背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匆匆脱下斗篷,交给上官风道:“姑娘在哪里?”
“在内院习字。”
“好。”
张天疾步走至内院,恰见婉儿俯身凝神习字,淡淡的墨香散漫开来,闻见这股味道便想起了习艺馆大家一起学习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也还乐的逍遥,大家虽然也在暗自比较,但都只是文学上的造诣,不至于要人性命。
婉儿很专注,并未注意到有人在靠近。
张天也不打扰,缓缓走了过去,背手站定在她后方,瞧着她书写的一笔一画,较之前更为遒劲有力,而且张弛有度。
又见她面色,白皙透亮,如三月梅花带露。
只不过短短几日离别,婉儿风采更甚从前。
直到日薄西山,婉儿才揉了揉手腕,惊觉张天立在一边,翘首望着院中槐树,人虽在,但能看出心神早已经不知道飘往何处。
“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婉儿由头揭起字帖,问张天道,“写的如何?”
那上面写着“势如连壁友,心似臭兰人。”
“绝佳。”张天答。
“伯父身子如何了?”
“是腿疾,”张天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石桌上,“家父当年奉命戍守边陲时候受的伤,前几日寄到了才知道是犯了腿疾,侍奉几日也就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