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放松警惕到这地步,这个司马安来路不明,莫非就是和这些刺客一伙的!
“你傻呀,”司马安的语调平缓,身子挡在李令月前头,微微俯身,像是一头蓄势待发将要捕捉猎物的狼,“大街上那么多的人我怎么动手,再说了,没看见他们用的都是长兵器吗,这里这么窄转身都不容易,还怎么拿大刀砍?”
李令月心下一松,“真的?”
“比金子还真。”司马安不屑道。
“你会武功?”李令月怀疑,前几天还显得那么羸弱的人,还会武功?
“如果不是饿的没力气,下了天牢被你拉出来一顿鞭抽……我还算能打的。”司马安将几日来的抱怨全都说出了口,侧首瞥见李令月一副吃惊模样,摇了摇头。
总算还有点良心。
“前面的兄弟,如果是为了钱财大家就不必伤了和气。”司马安冲着前面的人喊。
反正李令月有的是钱,给了就给了,免得自己还动筋骨费力气。
“留活口。”李令月从后拍了拍司马安的肩,薄唇微启命令道。
司马安无奈耸了耸肩,“你还真看得起我。”
真希望这些人的武功不像电视剧演的那么出神入化,否则自己即使是现代跆拳道的高手,也拼不过人家的“内力”呀!
正思索间,那群人便涌了进来。司马安迎击了上去,借用自己的巧劲儿躲避对方的袭击,一边瞅准机会对露出的破绽痛下狠手。她想的不错,这个狭小的空间根本没办法舞刀弄枪,几乎都是空手搏击,而这一套司马安驾轻就熟,就当是对着麻袋狠狠打击。
李令月眉头松了松,抱着手看着司马安的动作,只觉得路数怪异,抬头瞥见巷口几个随身的侍卫站着,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按兵不动。侍卫领会,躲在暗处观察。
司马安又迫退了几个人,前几天吃的不错,可李令月留的伤口还在,动作拉扯间好像又撕扯了愈合的地方,一下子吃疼,竟然就被人狠狠刺中。
“哇靠,你用匕首,这是作弊!”司马安一边往后退,一边捂着手臂上的划口说。
那人一愣,再一回神就被司马安踹翻在地。
“李令月,有没有怎么样?”司马安侧头问。
李令月摇头,心里犹豫该不该让暗卫出面,可这样一来也就失去了试探司马安的目的,谁知道她此刻的舍命是否是在演戏。
“你流血了。”李令月瞥见她手臂上的伤道。
“废话,我心里也在流血!”司马安道,回身讲匕首捡起,放在手里抛啊抛,表面上毫不在意,可认真去看,便会发现她余下的那只手正在疼的发抖。李令月甚至猜想,司马安随时都会晕厥在地上。
上前一步,原本想让她住手,一切让自己的暗卫去解决,却不想那人竟像不要命似地冲上前继续与那群人打斗。
李令月惊呆了。
她看见司马安此刻的执着,就像是有某种目的一般,拼了命的想要去维护。即使挨了重拳,即使被人击中腿部,她依旧不折不挠的继续着……直到双膝跪地,一直眼睛肿着看不清楚方向……
“司马安!”李令月冲口而出道。
“别怕,有我在。”司马安说完这一句,惨然一笑,又隐约看见了前面一个硕大袭击而来的拳头,抬手想要去接却无能为力,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之后,便彻底地昏迷了。耳畔边似乎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朦胧之中似乎见到了李师青……
李令月摇晃着她的身子,可那人却丝毫不动。李令月仰头,便见那一伙人往自己靠了过来,高高一抬手落下,躲在巷口的暗卫便冲了出来,简洁利落地与这群人厮杀,惨痛的喊叫并未引起李令月的注意。
“你为什么这么做?”
怀中的人并未回答。
“公主,此人如何处置?”暗卫首领指着司马安问。
李令月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此事由我处理,你们先回。”
“可是公主,天后娘娘说……”
李令月仰头,怒视着他道:“她由本宫处理,你没带耳朵不成!”
暗卫首领心头一凛,退后一步行礼回道,“是。”
☆、第九章
“啪嗒”,手中毛笔折断。
上官婉儿愣愣看着自己拿着的断笔,心中不安。又觉身边安静非常,一观望,才知周边视线皆集结在了此处。尤其是宋昭慧,冷冽的视线扫来,让人心寒无比,她执着藤条做的小鞭,一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站起。”宋昭慧那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上官婉儿感觉到周边有人在偷偷地笑。
“宋师傅……”
“伸出手。”宋昭慧道,见婉儿缓缓递出手来立即接过按着,用手中藤鞭狠狠抽之,一共十下。
婉儿只能隐忍着手心剧痛,而不发一语辩驳。
今早司马安离去之时的容颜还在眼前,却闪过一道迷蒙血污之色,不免让婉儿替司马安惶恐不安。婉儿幼年时候亲眼见祖父父亲被斩,在那件事情发生的前一日也是这般的情形。
“你可知错?”宋昭慧问。
“婉儿知错。”上官婉儿抬手直视她。
宋昭慧沉默地看了她许久,余光瞥向婉儿今日所习的诗句,道了一句,“柔中不足,这里不需要你这种人。”便一甩纸卷转身而去。
“果然是掖庭的宫女,还以为有多了不得,竟然连笔都握不好,难怪宋女史都要责罚她了。”
“她以为她是谁,仗着太平公主引荐,天后娘娘钦点便可以为所欲为,孰不知在我们看来依旧是小小玩物,恐怕公主和天后一时看着新鲜,过几天便淡忘了吧。”
“就是就是,还是罪臣之女,天后娘娘天威难测,留在这里也未必是善待她,到时候等着瞧吧。”
婉儿耳边充斥着这些刻薄的讽刺,默默拾起字帖,想着宋昭慧方才的话,静立了许久。
星夜,大家都做完了晚课预备就寝,偏偏婉儿拿着书独自到别处借光去了。按照宋昭慧的意思,这几日都要学习《女戒》,在以往的朝代或许并无异议,但如今是女子风发的朝代,有武则天在先,太平公主在后,谁又自甘落寞去学这些清规戒律?
上官婉儿亦不例外,她手中所执乃是祖父上官仪的诗集,父亲临死前将偷藏的地方告知了自己,这才拼死留下一卷。
身后有一团黑影在摸近,上官婉儿听见了响声回首,却见是同门习艺馆的女子名叫袁叔娇,说来这袁叔娇也是豪门出身,但终究是庶出,平日里也是低人一等,除了上官婉儿这里最不待见的便是她了。婉儿平日见她谈吐谦恭,又是和自己一般落寞,便生了几分好意,只是人长的寻常了一些,并不瞩目。
她静坐在婉儿身边,询问道:“不会太黑?”
“是黑了一些,勉强还可应对。”婉儿微笑答。“怎么晚上还不入睡?”
“心烦的很,睡不着。”袁叔娇的眸子平时很亮,但此刻却是黯淡无光的,眉头紧紧蹙着,连嘴角都带着下弯,“你有天后娘娘和太平公主撑腰,还这么努力?”
上官婉儿翻过一页,摇了摇头道,“你没听见她们说的话?我只是一个暂时的玩物,何来恩宠。”
“我看天后娘娘对你是特殊的,太平公主也是。”袁叔娇道。
婉儿蔚然一笑,手中的书本却被袁叔娇夺过。婉儿担心她看见封面题字,又往上报送大不逆之罪,但她显然不太在意此事。
“还给我。”婉儿道。
“今晚不如不读了,你我既然同为天涯沦落人,不如让我带你取一个好地方陪我散散心如何?”袁叔娇建议道。
婉儿抬眉,但见袁叔娇眼神真挚,又念及她与自己一般情况,便心软了几分。
“去哪儿?”
“跟我来。”袁叔娇拉过上官婉儿的手,将她往习艺馆的后院带去,婉儿一瞧,才望见这里杂草丛生,顿觉不妥,遂回头问了一句。
“这里有何好看的?”
袁叔娇一笑道,“满天星辰还不美妙?”说罢便仰头朝天望去。
婉儿既然已来到此,便也抬头去看,果真如袁叔娇说的一般璀璨,浩瀚的天空由闪闪发光的繁星点缀着,望着久了,仿佛能融入其中一般遨游。
袁叔娇在婉儿发怵的这一当头,悄然转到她的身后,眼神一扫,四下无人,便伸手一推,婉儿往前踉跄,没料想那杂草之中竟有一处空当,乃是旧时平井,于是扑了空,跌落其中。
肌肤和井壁磨蹭,外衣已经破破烂烂,幸而这井中无水,亦不深刻,故而婉儿留得一命。
“叔娇,救我!”婉儿望着井口呼喊,但袁叔娇并未回应,婉儿心下一慌,又叫道,“叔娇,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只要你救我出去,我绝对不会提一个字的!”
袁叔娇听到这一句,离去的脚步顿住,捏了捏手迟疑着。
“叔娇,若你能给她一个教训我们就不为难你,并且接纳你如何?”
“如果上官婉儿敢向宋女史告状,我们都帮你,到时候众口莫辩,宋女史也不会信的……”
“叔娇,在那里呆一夜又不会死,顶多伤寒罢了,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