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不断在耳边徘徊,让袁叔娇痛苦不堪,捏了捏手,回头望了那枯井一眼,口中念道:“上官婉儿,对不起,你背后有人帮你,而我什么都没有。”
婉儿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心如死活,知道要来人来救是不太可能的了。于是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膝盖处不断流血,各处皮肉也被蹭破,酸麻不堪。瘸着腿,好不容易扶着墙壁站起,始终够不到那有些高的井口。放弃了自己爬上去的想法,婉儿心知,只有顽强地熬过这一夜,等到明日有人得知自己不见了,方有一丝希望。
靠着井壁,婉儿曲着腿,从怀中掏出银色手链,摸着上面刻的字符,想着司马安。
“司马哥哥,你何时回来……司马哥哥,婉儿一定会撑到你回来的那一天,所以,你也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见婉儿……”
司马安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只望见一抹粉红和满鼻的胭脂水粉味道。记忆停留在为李令月血拼刺客的那一幕,却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样了。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么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司马安掀开被褥,发觉自己被人换了一身干净衣物,这个房间看起来很奢华,随处可见的胭脂水粉味道提醒她这是一间女人的居所。
“李令月?”司马安低呼着她的名字,可这里空空荡荡,无人答话。掀开面前的薄纱,司马安似乎听见了门外有人的低低细语。
“张娃姑娘何时出来?”一男子问。
“花魁自然是要压轴的,有我帮你急什么。”一女子嗲声嗲气回。
“若你真能帮我,我便重金酬谢。”男子轻佻地讲。
“贺兰公子说话可要算话。”
“自然。”男子欣然回,“不过她出的题目可无人猜的中,你如何能帮我,莫不成是问到了答案?”
“张娃从不和姐妹们交好,别想从她口中吐露一二。”
“那你怎么办?”男子不解。
“奴家自有办法让公子不用答题便入了海藻姑娘闺房,公子只求逍遥一夜,何须愁眉苦脸如他们一般扫兴而归呢。”
女子说罢,二人便低低地笑了起来。
司马安一捶门暗骂,“卑鄙。”
“谁?”男子听见声响,回身一看,但见一扇红门阻于眼前,刚要推开却被身边女子拦住,只听她道,“这是贵客包下的房间,不可。”
“什么贵客,竟然比我贺兰敏之的面子还大,你越是要说,本公子便越要入内去瞧瞧何方神圣。”
“贺兰公子!”女子再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沮丧着脸一同和贺兰敏之入了内,却见里处空空荡荡,并无贵客。
司马安捂着肩膀趴在床底,见到一双和太平类似的男靴经过,后面跟着女子的花色罗裙,心突突地跳。
眼□体伤痕累累,这太平公主也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又来一个臭名昭著的贺兰敏之,凶多吉少。
真思想着,却见眼前亮光一现,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展现在了面前,他有着星空一般的眼,眉角带峰,立体如镌刻一般。
只见他嘴角一勾,一抹邪笑便跃然眼前。
“怎么,贵客待在床下是要偷听么?”
☆、第十章
司马安索性从床底钻出,在这一男一女面前挺直了脊背道:“原来阁下就是风靡长安城,深得圣恩,荣耀恩宠的俊俏郎君贺兰公子,失敬失敬。”
“阁下是?”贺兰敏之被夸的有些飘飘然。
“我呀,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司马安绕过贺兰敏之,刚想从门口窜去,却被身后人一把抓住胳膊,尴尬回头苦笑道,“在下和公子萍水相逢,公子不用这么热情吧?”
你个死变态还不放开我!
“他就是你说的贵客?”贺兰敏之指着司马安侧头问那女子,女子凝视了司马安许久,才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姑姑吩咐这间有贵客包下,却没见过那位贵客尊颜,亦不了解此人是谁。”
贺兰敏之听罢,一把推开了司马安,趁她跌倒在地之际,一脚踩在了她的手背上,眼里闪着冷光道:“谁派你来的?”
司马安本想将太平名号报出,但又转念一想这恐怕会给李令月带来麻烦,激化她和武家的矛盾,这贺兰敏之乃是武则天喜欢的后辈,此刻不宜起正面冲突。回忆起史书上所写,心知这贺兰敏之和他的祖母杨氏恐有□,于是便随口扯道:“贺兰公子真心想知?”
“说!”贺兰敏之蹲□,以望听的更清楚明白一些。
司马安勾了勾手指,贺兰敏之侧耳听去。
“是你祖母杨夫人派我前来。”
贺兰敏之一听,内心一惧,身子一抖,脸色黯然,又忽而扯住司马安的襟口怒斥道:“如果让本公子发现你是在骗我,便休想见到明早的日出。”
司马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摊手道:“信不信由你,夫人既已知道你在此,若不放我归去,只怕公子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这个贺兰敏之果然如史书所说和其祖母杨氏有不正当的关系,一听见自己是杨氏所派便惊慌失措,只盼他还能有一些畏惧,放自己离开,说不定也能顺势救了素未谋面的花魁张娃姑娘。
“你!”贺兰敏之气急败坏,刚想上前对司马安动手,却被在场的那女子拦住。
“公子请息怒,如果你一气之下杀了此人,日后杨老夫人问责起来,必定生疑。请公子回想此刻荣华富贵从何处而来,若没了杨老夫人庇佑,天后又怎会格外眷顾?此人只是小小蝼蚁,公子以银贿之,以女侍之,必定比杀他来的有利许多。”
司马安对着那女子一笑,原先听她和贺兰敏之合计计算那张娃还以为她只是个被嫉妒心冲昏了的小女子,如今一听竟然对时局如此了解,而且在旁人拼命答题的时候独辟蹊径地出了下迷药这个计谋,这个女子,比这空有皮囊的贺兰敏之可聪明的多了。
“这位姑娘说的对,贺兰公子,还不扶我起来好生款待?”司马安笑嘻嘻道,越是见到贺兰敏之不高兴,自个儿心里便越乐呵,这个叫幸灾乐祸。可逗弄归逗弄,逃跑归逃跑,还须想办法趁早脱身才妙。
贺兰敏之有气撒不得,只拂袖而去。
司马安见他走了,顿时欣喜,只道这家伙蠢的可以,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了,起身整理好衣裳,肩膀上的伤只是越来越疼,想着出门便去找个大夫,但一抬头,那女子还立在远处,以一种奇妙的眼神观察自己。
“姑娘看上在下了?”司马安逗笑着,上前一步一挑她的下颚,“如果长的再好看些或许能入得了我法眼,但现在……没什么兴趣,咦,这是何?”她瞧见了一层薄薄的皮卷起。
“别让我后悔方才救了你,阁下还是尽早离开,免得殃及无辜。”那姑娘一撇头留下一语,转身也跟着贺兰敏之走了。
司马安自言自语道:“谁想留下来陪你们玩了。”抬脚出了门,才望见楼底下热闹非常,原来是那传闻中的花魁张娃现身相见,惹得那群人躁动不安。司马安转身欲下楼离开,偶然间瞥见那花魁样貌,虽然有轻纱遮面,但依姿态身段来开,想必是极美的。又见到她的一双眸子,冰冷无比,眼底那一丝决然,叫人凉透了心。
“可惜了她,如果在现代,会是炙手可热的明星。”
面向大门,司马安眼前晃过那张娃的眼神,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似乎有东西欲言又止。司马安回想方才那女子所说的一切,她劝自己离开,又道恐伤及无辜,难道这里会有事情发生?
“今日看来也没有人能猜的中谜题了?”里面老鸨的声音响起,她是高兴的很,猜一题需要出十两银子,而自家姑娘才貌无双,出银子的比比皆是,累积下来也是金满山,银满山了。
司马安踟躇着,不知道是否该一走了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猛然间大彻大悟。
原来她是她!
她好歹救了我的命,我焉能让她自寻死路!
司马安立即回头,拨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台上,背着手气势凌然对着老鸨道:“什么题目,我来答。”
老鸨刚乐意再有人来送银子,却听那张娃姑娘启口道:“公子错过了时辰,何须再来?”
老鸨一愣,自家姑娘从来只是坐在这里,从未亲自张口问人,这小子是谁,竟然让姑娘过问?
台下受了挫的众人也俱是一惊。
“我是错过了时辰,可不想错失了姑娘,若今日不来答题,恐怕姑娘日后再也不会给在下这个机会答了罢。”司马安意有所指。
果然是你。
“公子太过年轻,此题乃是陈年旧题,怕是没有一定的阅历不可解。”张娃不肯退让。
“我虽然年轻,但亦比不过姑娘年轻,姑娘虽沦落风尘,但志高存节,心地也是极为善良的,可惜身不由己,才坐在这台上等人答题。且不说姑娘本身,单是这题恐怕也是大有来头,在下不才,请姑娘听一个故事。”司马安道。
“我不想听什么故事。”张娃道。
“从前有一只母老虎,一只公老虎,一只小老虎。公老虎仗着祖辈的威猛成了万兽之王,表面上威武,实际上森林里的野兽怕的只是公老虎背后的母老虎。母老虎欣赏一只狐狸的才干,所以让这只狐狸发号施令,却不想有一天这只狐狸和小老虎吵了起来,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母老虎自然便护着小老虎,赶走了狐狸,狐狸被赶出森林之后便被以前得罪的猛兽吃了……”